虽然交趾国所在之地一向被朝中认为是只能哐哐往里砸钱,还不一定能听到响的荒僻不毛之地。
一力主张收复的殿下仿佛也只是为了彰显国力,震慑宵小,顺带着满足一下追比汉唐疆域的虚荣心。
但那到底是快当了两百年一国国都的城市啊,再往前追溯,也是交州无可争议的中心之城。
这样大的场面,这样大的机会,他一辈子说不定只能遇到这么一次。
要是真接受乞降入城,这缚酋首灭敌国之功够他的子孙后代吹个一千年的。
王韶惋惜的心思直接写到了脸上,在场之人岂有看不穿的,更何况他们的遗憾与王韶一模一样。
只是军令如山,既出必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馀地。
尤其是现在早到了东京城的统辖区域,他们已经在战场中见识到了皇城司暗探的情报搜集能力。
生怕此时会有皇城司的暗探躲在暗处观察,再添油加醋写一份箚子上去,让官家和太子以为王韶心存怨望,不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
于是纷纷找角度安抚起王韶来。
章楶道:「人心苦不足,岂能既得陇复望蜀焉?咱们作为先锋,一路追了六百里地,该得的功劳早就得完了,总得给后面的人留口汤喝不是?」
符异也收了嬉笑神色,附和道:「就是就是,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容易被人背后敲闷棍的。
「狄将军都把先锋位置给了咱们,田总管又因为受伤比
咱们还早三个月撤了下来,回军校当教官了。再想着全功可就是咱们不厚道,让狄将军坐蜡了。」
就连一贯寡言的赵从贲此时也出言点明其中利害:「尤其是其中还就搅着一个立功心切的侬智高。
「我听说他之前派人向朝廷乞求内附不是受了蒙驹办学的感召,而是他那个母亲颇有见地。
「认为夹两个强国中无有立足之地。不妨择态度更好的本朝归顺,再据天下形势伺机而动。
「不过朝廷这回派狄将军出征,砍瓜切菜般削平交趾给他脑门上狠狠来了一下,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朝廷不收拾他完全是懒得收拾,而不是没那个能力和本事收拾。
「所以现在就只想着拼命立功表现自己,免得到时候反手就被狄将军给收拾了。要是咱们把一切都包圆,不给他立功表忠心的机会,说不得会给东南埋下祸事。」
王韶无奈苦笑,实未想到自己这一番情绪流露引出几位好友如此多的言语。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若明白了道理便能轻易做到,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意难平了。
不过王韶是个很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为了让好友们放心,正打算说两句场面话把情绪给收敛起来。
不意突然失去了辩论搭子的周文东却在此时横插一杠子,觑了一眼王韶手中报纸后大呼小叫起来:「闰正月初九打破的升龙府?如今也才十七,不到一旬的功夫就有文章见报,那消息只会到的更早。
「我早说了汴梁日报有比咱们驿站铺兵传递消息更快的办法,你们还不信。这回可算让我逮着了,到时候一定写箚子好好参一本他们!」
汴梁日报及诸多各州分报社于去年年末正式完成改组整编,归于朝廷治下。
虽然官秩官俸都不咋高,但已经称得上同朝为官,同殿为臣,参他们一本属于官场正常流程。
只是其馀四人一听到周文东这话就麻了,从天灵盖到脚后跟的麻。
差点就想破口大骂你丫平常的机灵劲都到哪去了,连日赶路赶得连脑子都落下了是吧。
你小子什么分量,报社又是什么分量,凭啥报社有的你就得有。
就算是军情紧急不容轻慢,事情也至少得狄将军这等武职高官出面弹劾。
退一万步来说,大家都是殿下的嫡系,就殿下对武事的看重,真要有了好东西会藏着掖着不拿出来?
就凭你这小脑袋瓜,也敢去窥探其中内情?
可惜此地来来往往,并不是训人的好地方,尤其是周文东这家伙好面,当着他亲兵的面数落他,他能一个人跑咯。
所以众人也只能暂压心火,有志一同地盯着大放厥词的周文东。
周文东十分迅速地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闭口不言,耷拉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与粗犷的相貌相衬,极有反差感。
众人也熄了怒喷他一通的脾气,由王韶对接下来的行程一锤定音:「咱们再加把劲,前面不远就是八方楼,咱们赶到那吃顿饭再进城,向宫内递箚子请见。」
这个提议无比正确且恰当,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在空空肚腹的驱使下不多时便到了八方楼的所在地。
就是打头的五个人都有些不太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