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容羡来了?正巧,宣他进来。”
殿前阴影里快步走来一人,雪青官袍衬得他面色青白,想来遇刺的伤势还未痊愈。
皇帝看重容羡,当即便叫孙如给他安置了软座,就在摄政王身后。
容羡却是摆摆手,匍匐跪下。
“陛下,臣听闻匈奴来袭,一时激愤,故此觐见。臣斗胆妄言,或可以此战为契机,使一主将前往,一为收编江家军,二为逼退匈奴,一举两得。”
皇帝的愁容淡了些,他笑道:“朕亦有此意,容羡,你与朕想到一处了。那么,主将人选,你可有推荐?”
“臣举荐,摄政王前往。”
容愈盯着他,不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这个儿子,自小就循规蹈矩,守礼端庄。可自从江家出了事,他就变了。不仅不听他的话明哲保身,甚至暗中去乱葬岗收敛江家人尸身,胆大妄为。
可没几日后,他却头一次表态,要入仕为官。身为容氏一族的掌权人,他是欣慰的,他以为自己这个不食人烟火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可直到今日,被他和那摄政王屡屡摆布后,他才发觉,容羡……他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蛰伏,帮将军府翻案。
他真是疯了。
若不是容家牵扯其中,逼他不得不为家族着想,他恐怕早就翻了天了。
若叫他们走到一处,焉知会不会给容家带来更大的麻烦。
“陛下,犬子莽撞,于朝事尚且青涩,陛下恕罪。阿羡,还不退下!”
“臣!还要请旨。”
“阿羡!”
“慢着。”皇帝看向他,“你说。”
“臣愿行督军之责,配合摄政王,调遣虎符,收拢江家军,同去雁门关。”
配合摄政王调遣虎符——言下之意,虎符由他容羡掌控。
皇帝只沉吟了半刻,随即便抬手挥袖。
“准。”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瓦解了皇帝内心深处的忧虑,谢徵玄从始至终淡笑,作壁上观似的旁观着一切的发生。
而容愈只能咬牙应下,眸光瞥向一旁一道身影,对上了眼神。
容羡单膝触地接过虎符,他想起离府时摄政王府骆管家送来的信——“设计与摄政王共赴雁门关。”
他还记得,那夜除夕,在将军府的危情中,谢徵玄是如何救下他们,又是以如何轻蔑的眼光看着他。
他是男人,他也是。他读得懂那眼神中蕴含的意味。
阿月是他的人,谢徵玄在警告他。
他自然知道阿月蛰伏在摄政王身边是为了什么,这与他蛰伏朝廷的缘由如出一辙。
她也说了,她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现下机会来了,那封信要求他与谢徵玄一同去往雁门关。她为了什么,定然是为了将军府的旧案。
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要去。
为了她,也为了……守护容氏门楣。
“臣,”虎符棱角硌进掌心,容羡低头跪拜,“定不负所托。”
——
长街空无一人。
谢徵玄策马奔至城门,却见风雪中有青篷马车疾驰而来。车帘掀处,江月见裹着狐裘探身,“殿……景明,我们都已准备妥当,即刻便可返回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