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数千人马慢慢爬上一处草原高地的北面避风,落下营帐来。
山川河流,草木花石,天地的力量如此宏大而深不见底,非人力所能及。
就像张检自己,他原本是河东人,在那表里河山的地方,从没想象过狂风还能如刀般锋利,割得人生疼。
他随父亲举家到北方逃难时南方还乱成一团,征战不休,如今的周国还没统一南方。
后来他在南京参加科举高中,赶上先帝天圣可汗和天圣皇后大力推行汉化,他得以在南京留任高官,而非下放地方。
之后几年与周国大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后打不下去后,是他作为使者出使,促成两家和谈,逼迫周国承认辽国可汗为天子,他们只能自称国主。
虽然在周国国内,他们的国主依旧继续自称天子,但不妨碍辽国取得上风,鼓舞国民士气。
立下大功后,他作为汉人,他被提拔到北院任职。
之后在平定天圣可汗兄弟叛乱中他坚定站在天圣可汗一边。
在对女直部落的战争中他坐镇黄龙府,统筹大军,调度粮草。
对高丽国的三次大战中,他又坐镇辽阳府,为辽东转运使供养大军。
当今可汗不以他是汉人而另视,累功高升他到北府宰相,这个从未有皇族之外的人担任过的位置。
回想那些激情的岁月,张检一颗老心也忍不住澎湃。
当初他父亲在河东的伪国,再有才干也不得重用,高位官禄全被皇亲国戚把持,落魄难养活自己,加之周军北伐,战祸将起才逃到北方。
没想在这契丹人的国家里,他一个汉人反而得了重用,许多逃难到南京的汉人也靠科举入仕得以重用。
回过神来,他走下金帐,远处烧起几堆篝火。
金帐开始落下,外围的随行官员正在分配位置,各部贵族围着可汗金帐以及皇家营帐外围落下自己的营帐。
一层层围成圈往外蔓延,烧起一堆堆篝火。
很快整个背风坡就热闹起来。
在契丹人的习俗中,秋猎是最盛大的活动,帐篷越靠近皇家区越彰显尊贵的身份和家族的显赫。
看着漫山遍野忙碌的年轻后辈,各家仆从,他敏锐的察觉,可汗也没有当年的锐气了。
如果阻卜部的事发生在二十年前,可汗必派大将去草原问罪。
如果耶律阿休的事发生在二十年前,可汗会令南院集结禁军南下,向周国索要杀害他的凶手,高思德的女婿。
不过这些都没发生,他也从可汗话语中听出不想追究这件事的意思,就没有接着提。
或许可汗与他一样,都老了,不想再折腾。
派个使者过去,羞辱周国一番,趁火打劫些财物,也是做出姿态给国中人看。
他上了等候的马车,准备回到后方随行官员的队伍中安排使者的事。
还没上车就见两匹白马前后奔行到他面前,如黄鹂般的声音响起:“张相国,父皇在里面吗?”
两位面目有八九分相似的清丽活泼少女骑马过来。
头上戴着鸟纹金玉簪,腰挎镶玉鎏金握柄宝刀,马靴锃亮,马脖子上戴着铜铃。
这两位并不简单,大辽国尚白,只有天子车架才用三十六匹白马拉动,普通官员不得擅自骑白马,用白马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