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万华曾经是江芸的房东,江芸找他租来一楼的门面,开了间小超市。
现在灰尘堆积,暗不见光的仓库,曾经是她们母女唯一的家。
江枝六岁之前,以为家就该是那样。
狭小,闷热,见不到阳光。
江枝六岁那年,见到了这一生中最可怕的“嚼舌根”。
嚼舌根的主角,是住在小超市楼上的言蹊哥哥的妈妈。
那年江枝还无法理解“捉奸在床”这个词,她只知道那段时间,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个词。
每次别人说起这四个字,一定是带着眉飞色舞的嫌弃。
而她听到这个词最多的地点,是小超市。
那时候江芸还没像现在这样天天打麻将,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站在收银台后面。
每个客人来结账,她们一定都会大肆谈论一番“捉奸在床”。
伴随这个词的,还有“衣服都扯烂了”,“都进门了还在动”这样绘声绘色的形容。
以及,这个词出现以后,她不再被允许和楼上阿姨打招呼。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的时候,曾经跟阿姨挥了一次手。
当时江芸在结账,刚结完账隔壁粉店老板娘看见她的动作,立刻把她拽进怀里,按住她的手。
江枝抬头,看见粉店老板娘和卖银器的婆婆交换了一个眼神。
紧接着,老板娘像唱戏一样,在她头顶喊道:“咦,什么味道?”
“骚味嘛。”婆婆和老板娘一唱一和,用她从没听过的刻薄语气说,“没办法,有些人嘛,痒不晓得拿拖鞋拍拍,非要捅,尿尿的地方,能不骚嘛。”
江芸看了眼楼梯,又看了一眼被粉店老板娘圈在怀里的江枝,神色有些不忍,但最终是没说话。
老板娘和婆婆还在大声喊话,江枝其实听不懂内容,只能凭着语气,猜测她们说的话应该很不好。
而且,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那个总是会亲切分给她水果和零食的二楼温柔阿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像是淬了毒的眼神仿佛要把她们生吞活剥,更印证了江枝的猜测。
那之后没过多久,江枝就再没见过二楼的阿姨。
二楼阿姨从镇上消失的第二年,她被江芸送到了乡下外婆家。
从外婆家被接回来,万华叔叔成了她的爸爸,她喜欢的言蹊哥哥,成了她真正的哥哥。
他们搬出了那个终年潮湿、泛着霉味的阴暗小仓库,住进了宽敞明亮的二楼。
房间有了大床,她不用和妈妈在闷热的夏天挤在一起。
家里装了热水器,她再也不用端着盆,去邻居家借浴室。
江枝曾经天真的,那是好日子来临的开始。
却没想到,那是她噩梦拉开的帷幕。
温言蹊住在二楼时,温柔体贴,会经常分给她好吃的。
住在一起后的温言蹊,偏执狠戾,眼神淬着和他妈妈一样毒。
他的控制欲强到任何事只要偏离他预想的轨道,他不惜毁掉一切,也要掰正。
江枝曾经听见江芸无意中用他讨厌的花色给他盛了饭的碗,在深夜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也见过落在他书本上扰乱他视线的的蝴蝶,被他抓着翅膀钉在软木板上,直到蝴蝶的翅膀在挣扎中静止。
诸如此类,被他毁掉的物品还有很多。
受害最深的人,是江枝。
江芸常年看店,对江枝的看管并不多。
她对江枝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给她惹事,因此住在仓库时,江枝无比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