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绛雪迟疑地转头,懵住:“……”
怎么全都是他?
七七四十九日前,他进入鬼王棺,炼化他一身的鬼气。
四鬼拍门结束,京师的大劫过去,鬼王棺所在之地也被幽冥司严加看管起来。
东君还是没有消息。连东君庙的规则都不起效了,神像黯淡,香火渐少,就像是……仙人已死。
衣绛雪一共吃了五只厉鬼。
即使他有这样的才能,也一时间吃的太多了。
在鬼王棺里的四十九日,衣绛雪借助东君遗留的阵法,将那些多到快要膨胀的鬼气炼化,免得失去人的意志,堕落为怪物。
直到今日,他破棺而出时,鬼王真正出世。
“坏书生!”鬼王在屋里飘来飘去,打量着每一幅美人图,全部都没有点上眼睛。
就好像,画者不觉得凡笔足以勾画出他的神魂,所以索性空着,等到有朝一日……
鬼王降临时,他璀璨的金红双眸里是莲花与淤血,抄起那只干涸的笔。
明明笔墨早就干涸,他却凌空一点,好似激起涟漪。
这一刻,被他的鬼气点睛,无数张美人图空下来的眼眶里,都长出了那抹相同的金红。
他们瞬间活了过来,化作重重鬼影,好似要融入到衣绛雪飞散的红袍之中。
“他在哪里?”衣绛雪循着红线的指引来到东帝山。
寻不见人,他干脆用直接点睛后去问画影,“裴仙人,他在哪里?”
那些画影无言,只是瞬间化作血红色的墨汁,融入他的影子里。
鬼没有影子,但是画影挤挤挨挨,重重叠叠,竟然真的组成了衣绛雪的影子。
就好像,他不是鬼王,而是……人一样。
衣绛雪歪过头,影子也歪头,与他如出一辙。
他毛茸茸地飘起来,影子扁扁的,也飘起来。
衣绛雪一脚踩住影子,衣袂拂过春风,无名指处的红线无风自动。
他的眼神干净而冰冷:“说吧,他在哪里?我来向裴仙人寻仇了。”
画影没有作答,只是自顾自地毛茸茸。
衣绛雪登堂入室。
东帝山,传闻中仙人隐居之所。
山上有着重重阵法,除却仙人允许拜谒,否则进山的人只有迷路一种选择。
若是心怀不敬,多半都会死在山里。
仙人不是个好性格,杀人时,可不问其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
“滚出来——”
衣绛雪当然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裴仙人算天算地,连他会吞噬过量厉鬼,别无选择地进入鬼王棺都算到,又怎会算不到自己的生死。
他如愿以偿,又怎能不亲自来瞧一瞧他的杰作——超越任何厉鬼的红衣鬼王之诞生。
径直走出书房,衣绛雪扶着门框,看见东君的寝卧。
比起仙人的至高无上,裴怀钧卧房的陈设堪称朴素,依旧空无一人。
“你没有死。我不相信。”衣绛雪固执的很,他感受得到,无名指微热,红线始终在颤动。
这样微弱的搏动,就像是道侣牵丝一线的脉搏。
煎熬,痛楚,还有……恨意。
鬼王在棺木中抱着那件早已冰冷的喜服,心里不无冷酷地想着:“等到我出去了,一定要将他嚼碎、咬烂、吃的骨头也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