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哪里?
天苍苍,地皇皇,足下千里路,终要返故乡。
七年时间物是人非。
村落、牛羊、永远不停歇的铁匠铺、穿着短打腰间佩刀的男人女人……他们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留有烧焦痕迹的土地,与倒坍的石屋。
他心里想着费竹的话,循着土路,最后找了一座鼓起来的人为山包,“琼家庄”的界石,被当作墓碑立在土山之前。
琼芥靠着界石,闭上眼,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他是一个奇怪的孤魂,此刻正在墓碑上吸取活气。
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隐隐听到身边有倒酒的声音,睁开眼睛,一只装满了的酒碗已经被送到了他的面前,递酒的人劝道:“来。”
琼芥满饮此碗,酒水又凉又烈,直冲喉咙,其中一些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了下来,被抬手擦掉。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要么终生不入死人谷,彻底忘了过去。只要再踏进了这里,就一定要回家看一看。”
琼芥点了点头:“记得。”
“但你第一次回死人谷的时候,没有来。为什么?”
琼芥说:“因为没有勇气。”
“现在有了?”
“现在有了。”他笑了
那人也笑了,“也是,那颗混沌神丹困不住你,现在糊涂劲儿过了。荆儿啊……你长大了。”
孩子年纪小,不懂世上事的时候,做父母的总怕他们受到伤害,有些保护甚至是过度的。
但等他们长大,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会自己挣破这些束缚。
就像雏鸟出巢。
琼芥侧了侧头,“老爹……呵,衣服不错。”
费竹穿回了他从前的那张皮,胡子拉碴地坐在那里,身上的衣服不仅破了洞,还皱皱巴巴,倒像是“束湿成棍”之后又展开了来,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费竹“哈哈”一下,提着衣领闻了自己一把:“刚从死人身上扒的。”
那可真是不错。
两个人一时无话,只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谢谢。”琼芥突然说。
太多要感谢的事了……将他的家人下葬要谢,养他长大要谢,与格尔箸做交易放他们出关也要谢。
费竹摆手道:“不谢不谢,谁叫你是我儿子呢。”他捏住琼芥的脸颊,像揉面团一样胡扭,大笑了好几声,“哈哈,不愧是你爹的崽儿,长得有模有样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