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粟向来以工部特造苎麻袋装容,便是取其韧性佳、耐潮湿,此特造苎麻以纵横九宫法织就,长期接触扛粮脚夫掌上虎口,便会留下独有茧痕。”
她恍然。“原来如此,大人眼睛真尖,这也瞧得出来?”
“‘长安万庶杂谈’上有,”他眸光低垂,别有含意地落在这仅及自己胸口处的圆圆小脑袋瓜上。“……记不住?”
曹照照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芭乐啦!谁记得住啊?一本讲述长安从历史到建筑到风俗到百姓食衣住行育乐包含八卦的“长安万庶杂谈”跟大英辞典一样厚,而且还不是白话文,还没有标点符号,她光是看个序文就看到怀疑人生……
“寺卿大人,您这种神童出身的高智慧人才是不会了解我们这种废柴的心情的。”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见你看坊间话本就没有这种怨言。”
“看坊间话本儿可有趣多多了!”她一挺小胸脯,理直气壮起来。“就跟您骑马上朝和骑马去打马球,这两种心情能一样吗?”
李衡脚步一顿,冷着俊脸儿瞪了她一眼。
可能是想叱一句“胡妄比喻,不成体统”,但不知怎地又沉默了,改给了她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
哎,自从成为唐朝新住民以来,曹照照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飙高了不止十个百分点。
不过也没用,因为每当她开始感觉有那么一咪咪靠近、了解、摸索出这位寺卿大人的时候……下一秒,寺卿大人就会给她来一记现实的铁拳。
她想起了曾经某个不可言说且不忍卒睹的场景,无声叹了口气,赶紧小碎步跟上。
有威震八方的大理寺卿李衡大人亲自出马,不说那名等在外头押犯人似的差役惊吓又崇拜地当场傻了眼,连闻讯而来的京兆府尹马阿和儿都忙擦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殷勤讨好地下了轿快步而来行礼。
“拜见李大人——”
李衡优雅回以执手礼。“马大人。”
“大人,刚刚那都是误会……”马阿和儿陪笑想解释。
“——马大人,您方才有第一时间派人封锁现场吧?”曹照照有点心急,插嘴问。
马阿和儿一滞,老脸尴尬地涨红了起来,吞吞吐吐的回道:“自、自然是有的。”
曹照照看他的表情就心下一凉——完了!
“明明下官都求——”她小圆腮帮子一鼓。
“不可无礼!”李衡低沉嗓音轻轻喝斥。
她瑟缩了下脖子,“喏!”
马阿和儿睁大了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暗暗倒抽了口气——
难道面前这小女吏就是官场上人人传闻的,“李大人家的”那位……
“不不不,是卑职有眼不识金镶玉……咳咳咳。”马阿和儿瞥见李衡的笑容有一丝莫测高深和微冷的警告,忙把后头的话都给吞了下去。
“……?”曹照照一头雾水满眼问号。
“查案紧要。”李衡微微一笑。“马大人,请吧!”
“喏,喏。”马阿和儿此刻哪还有一京兆府尹的威严气派,忙颠颠儿地跟在他们后头,不忘死命挤眉弄眼对随自己前来的兵曹们使眼色。
快快快!赶紧的,张罗起来,别让大理寺卿大人坏了印象,以为咱们京兆府当差不用心……那位,可是李衡大人啊!
李衡平时上朝或办公就不喜乘轿,皆是骑马出门,唯有一前一后护卫随扈之,再搭上一个小跟班曹照照。
直到半年前一次到邻县渭南查白骨案三天三夜,破案后回行疾驰途中,困极了的曹照照从马上掉下来……
总之,曹照照当了半个月的“跛豪”,后来但凡要出远门查案,忽就改马车出行了。
但今天为着赶时间,李衡翻身上马,修长大手蓦地提住了曹照照的后领,又一气儿将她扔上了马背上。
“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