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住在这么高的楼里,和星星很近很近,一伸手就能扯下块洒满碎钻的黑纱似的。
斯嘉丽总是吃得要快一点,然后把手支在窗沿上,端详着女儿被星光和烛火勾勒的小脸。
塞西莉亚注意到斯嘉丽的目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她眼睛的颜色比斯嘉丽的稍深一点,就像剪下了一角夏天的树林。
“真的和我一模一样哎。”斯嘉丽饶有兴致地琢磨着,“我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吗?”
但是塞西莉亚的气质(在她眼里)要更温柔平和,少了点斯嘉丽那股任性自我的劲。
“钱还差多少?”斯嘉丽问。
“我们可能还得再待两天。”塞西莉亚说。
这对母女的推销之路还算顺利,主要带来的创伤是精神上的。
塞西莉亚要更不要脸一点,她敲起那些有钱北佬的马车车窗来一点包袱没有。
她多年锻炼出来的见人下菜碟的本事在这种时候格外有用,鬼话一套一套地编起来,把那些北方人哄得找不着北。
塞西莉亚干了那么多年外贸,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十几年交道。她连斯嘉丽都能把恶感刷成好感度满格,还有什么人是她搞不定的?
塞西莉亚扮白脸,斯嘉丽扮黑脸——面对把塔拉毁了个彻底的北佬,斯嘉丽能保持住面部表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她更多地是在塞西莉亚受欺负时据理力争。
这种事做起来,尤其是对斯嘉丽这样曾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的大小姐来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折磨。
每次又脱手掉一件首饰时,塞西莉亚把东西交给对面的人,换回一卷联邦钞票。
看见曾经属于塔拉的东西闪烁在一个北方人的手上,塞西莉亚能感觉到斯嘉丽的心脏在抽痛。
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就步行返回小屋。
沿途经过的餐厅里,人们轻微的笑声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从门缝中流淌出来。
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整洁、温暖、干燥、舒适,是现在的她们无法接触到的世界。
斯嘉丽第一次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一个词语:贫穷。
她体会过劳苦,体会过战乱,体会过饥饿,体会过战胜方对战败方的苛待,但她还是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贫穷。
它不像她过去经历的那些东西可以在一夜之间把她的人生颠覆,更像是一种慢性病,一场连绵不断的冷雨,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瑞特他到底是怎么挣到那么多钱的。”斯嘉丽突然想起了瑞特。
“当初瑞特在封锁线上挣得盘满钵满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办法去分一杯羹。”她有点不甘心地想着。
“而不是现在他坐在红丝绒内饰的大马车里,而我走在街上一直走到双脚烂掉。”
有了锯木厂这个可以切切实实抓在手里的金萝卜在前头吊着,斯嘉丽没去考虑当情妇的可能性。因此,当她想起瑞特时,只感觉眼红得快发了疯。
所有的南方人都没钱了,就瑞特有钱。
凭什么!凭什么!
塞西莉亚感觉到斯嘉丽的情绪有点古怪,安抚般拉紧了妈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