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泽哑声道:“是有一事相求。”
双手悄然攥拳,他只犹豫片刻,便毅然将双膝一屈,扑通跪倒在地。
“——天爷!”林三嫂骇得白了脸,忙去拉他,“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快起来——你这、你这不是折我的寿!”
夜泽仍跪在地上,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跪下来求人,只为心上人讨一条退路。
“我要出趟远门,”夜泽哑声道,反抓住林三嫂双臂,“短则一两年,长则……归期不定。卫风不能与我同行,他一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三嫂,你们一家都是好心的人,我不在的时候,烦请你们多照顾照顾卫风。”
三嫂抹着眼泪:“我以为多大的事——邻里邻居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你和卫风若是不嫌弃,我让我小儿子认他作干爹,以后便是一家人。你放心去做你的事,今后有家里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卫风。”
待卫风将百家衣开光归来,膝下莫名多了个干儿子。
他听了来龙去脉,茫然看向夜泽,只觉心疼又悲哀。
……何至于此。
临别在即,卫风为夜泽换上那身墨紫衣衫,宽袍窄袖金丝带,银护腕牢牢约在袖口,青丝半挽,斜插翡翠玉簪。
装束一换,乡野民夫便成了尊贵无匹的仙家贵子。
卫风惘然若失,将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百家衣抖开。
“我听人说,穿百家衣得百家庇。”卫风强忍悲戚,轻声道,“不知有没有用……我别无长物,就做了这一件衣裳,你带上吧,等天劫来时再穿。”
夜泽颤着手接过来。
百家衣颜色杂乱花哨,一块块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布料,被艰难缝合到一处。卫风不善女红,衣裳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褐红血迹,不知被扎伤过多少次。
他拉过卫风的手,天眼翕开,望见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
“有用。”夜泽垂眸,细细吻过每根指节,“我穿上你做的衣裳,必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卫风,你要等我回来。”
卫风用力握住他的手:“我等……你安心渡劫,多久我都等……”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外头隐隐传来唢呐鞭炮的喧嚣,像是谁家迎亲。
夜泽往外扫了一眼,卫风遂道:“听人说,庄上周四叔家姑娘许了隔壁村张秀才,秀才要赶考,周家怕久等不归,便在动身前先办亲事……这样就算等,也才算名正言顺。”
夜泽眸光一闪,定定看向卫风。
卫风瞬间明白对方用意,错愕道:“……可是你明日就要走了。”
“无妨。”夜泽从衣箱内翻出一黑一白两套衣裳,施法悉数变成鲜艳的红。
他看向卫风,柔声道:“事急从权,就拜个天地,很快的。”
顿了顿,夜泽低声喃喃:“……夫妻多年,早该成亲了。”
卫风被夜泽这惊世骇俗的行径震慑,僵硬地任由对方为自己换了红衣,被牵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