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泽落在玉山脚下,一眼就看到虚暮的洞府。他视线右移,望见目瞪口呆的三青,还有白泽——对方神色淡然,显然对夜泽为何而来心知肚明。
胸中恨意疯狂滋长,夜泽死死瞪着他,拳头攥得咔咔响,指甲刺破皮肉,鲜血从指缝里淌出,一滴一滴落在玉阶上。
杀意过盛,地漾剑自后背浮现,夜泽反手握住,手背青筋暴凸。
【卫风命数由虚暮真神所改,若要强留他于人世,也只有求那位了。】
顾渊和木菩心的话历历在耳,夜泽眼底爬满血丝,强忍无边恨意,猛地将剑插入地面,屈膝轰然跪在阶上。
“……求真神开恩,放卫风一马。”夜泽悲愤垂首,额头重重磕在阶梯之上,“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三青刚迈出一步,听见夜泽开口,又生生停在原地,杏眸半敛,远远看着膝行上阶、一步一叩头的夜泽。
她明白,夜泽什么都知道了。
瞒了一万三千年,还是被发现了。
夜泽收起所有修为,额头很快磕破,身后开始曳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痕。
悲哀大过一切,夜泽并不能感觉到疼痛,他跪在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玉阶梯上,手脚并用往上爬,一阶一阶叩拜,血与泪一同流淌,脸上是死一般的绝望。
……若他有一点点用,应靠自己救回卫风;若他尚存一丝骨气,应同害卫风落到如此下场的虚暮拼个你死我活。
可他偏偏是个没用的废物,莫说骨气,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轻贱如蝼蚁,只能跪在这里摇尾乞怜,寄希望于罪魁祸首回心转意,救救自己垂死的心上人。
不知爬了多少阶梯、磕了多少头,夜泽终于顶着破碎见骨的额头跪在了洞府前。
“求真神开恩,放卫风一马。”
他嘶哑重复着,一下接一下地叩头。
三青默然旁观,看着夜泽身前那滩蔓延得越来越广的血污,破天荒生出股窒息感。
胸中难受得喘不过气,她不得不闭上眼将头别到一边,伸出手。
白泽立即接住,张臂让三青靠在怀中,一双绿眸无悲无喜,默然盯着几丈外磕头的人。
洞府之内毫无动静,夜泽已经磕头磕到麻木,眼里进了血和汗,视野一片模糊,全凭一股劲儿才没晕过去。
他死板地重复着,恍惚过去一天、一月、抑或是一年,终于在从地面抬头时看到一团白雾。
夜泽又磕了几个头才反应过来,死寂眼底一点点迸发希冀,宛如抓救命稻草般疯狂去抓那团雾。
拼尽全力却只捞了个空。
雾气一动不动,缓缓凝结,化成一片青灰衣摆,就这么穿过夜泽颤巍巍的手,不受影响地曳在地面。
“抬头。”
浩渺声音回荡在昆仑山岳,夜泽照做,视线自下而上,略过被青灰衣衫包裹的瘦削身形,落到一张雪白清艳的美人面上。
虚暮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但他着实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雌雄莫辨的绝美面孔。
洪荒气息威压过剩,夜泽被震得直不起腰,却仍强撑着仰头,接受对方那看蝼蚁一般居高临下的审视。
“……求您救他,”夜泽哽咽道,“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虚暮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如同万年不化的辽阔雪原,语调毫无波动:“六界之中,多有你所不能,却无我所不能。”
夜泽一震,凄惨求道:“肉身神魂,只要您开口,凡我所有悉数奉上,若我没有,纵使翻天覆地也为您寻来。只要能救卫风……只要您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