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越有一铲没一铲地松着土,走线精良的裤腿蹭上星点泥土,湿漉漉地坠着。
他很不舒服地蹬了两下,胳膊拄着铲子,半弯着腰卷起深灰色的裤管。
宋昭宁还站在树下,冷着脸一言不发。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这里面根本没有棺材,湿润的泥土翻飞,露出银冷色的保险柜一角。
她闭了闭眼睛,紧在喉咙里,一口滚烫的血腥气终于可以呼出。
席越倒是见怪不怪,他蹲着身,手指懒懒地扫去密码盘的泥土,仰头问:“密码?”
宋昭宁不假思索:“0911。”
0911,他们在教堂初遇的那一天。
席越脸上漾起一种极其克制而微妙的笑容,宋昭宁瞥过目光,不用看,这个疯子一定在想:看吧,她连这一天都能记住,她和我天作之合。
“咔哒”一声。
解锁成功,保险箱的箱门自动弹开。
席越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黑黢黢的物体,半晌无言长叹。
雨到这时已经很大,大得几乎迷眼。
“原来你没有骗我。”他怪异地笑起来:“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全部都记得。”
宋昭宁抬着伞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席越又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呢?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我又不舍得杀了你。那你乖乖地闭上嘴巴,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宋昭宁对上他的瞳孔,他站起身的时候扶了一下膝盖,平静但带着笑的面容闪动着冰冷和残忍。
他拨动保险栓,推开枪膛瞄了一眼,确认子弹后,重新上膛,手指松松地扣着扳机。
“这是把好枪,我爸当年送给我的。你看,枪托底部还镌刻着我的英文名。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英文名是什么吗?”
宋昭宁说不知道。
席越又笑,挑着眉,流露出深切的同情和遗憾。
“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爷爷告诉我的。我不确定你身上拥有几分之几的中国血统,但你有个不常见的姓,席,席越。李商隐有句诗,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我自作多情地认为,或许是这个越。”
“但谐音很好,席越,喜悦。你的母亲,一定希望你万事顺遂,万事喜悦。”
她声音空灵,清冷悦耳,席越听着,不知不觉想起他的母亲,她在没有疯掉之前,曾经也很温柔……
但她话音一冷,如断线的雨珠子,沉沉地坠下来。
“可惜,这么好的祝愿,在你身上,算是浪费了。”
席越懒散地转着枪口,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的名字寓意很好,你的名字也不差。我们天生一对。”
她听得摇头:“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席先生,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考虑做一个全面的脑部检查?”
“宁,不用拐着弯骂我,我听得懂。”
“好吧。”
她松开雨伞,伞面被风鼓着吹远,转眼便消失。
“以前在国外治疗,有一种很时兴的游戏。一发子弹对应一个问题,只能回答真话,你玩不玩?”
席越将她的每一个字翻来覆去地回味了好几遍,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
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笑得几乎有些直不起腰,冷风呛入喉管,他边笑边咳,眼尾沁出淡淡的生理性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