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在孟烟脸上分辨,用了些时间思考,确定不是它想找的,眼球开始贴着玻璃、墙壁,被腐烂蠕动的物质推动着,滑行。
孟烟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她的喉咙都被恶臭拥塞了。
孟烟像被道雷劈在身上,她顾不得快让她晕死的恐惧,拔腿向唐苏的卧室冲去。
“眼球”在向唐苏的房间滑行!!
它想要她的小怪物。
孟烟险些在卧室门口跌一跤,她撑住墙壁,稳住身体,唐讼知已经被吵醒了,睡眼惺忪,撑起身:“小烟,怎么了?”
不等他拿起眼镜,妻子模糊的背影已经跑开。
孟烟拧开唐苏的房门,她惊恐地看着唐苏房间那扇被顶开一半的窗户,瓢泼大雨斜射进来,木地板湿出一大半扇形。
但窗外景色清明,能看到黑紫色、波涛汹涌的海,浓云低垂着,被扬起的海浪舔舐出白色泡沫。
唐苏突然睁眼,并没有刚睡醒的困顿样,眼睛直直看向孟烟,微笑:“妈妈,晚上好。”
孟烟在唐苏的房间里警惕地环视着,找那团恶心的烂泥,找那两颗眼球,她一面环视,一面走到唐苏床边坐下,随手抽开床头柜,里面满满当当塞着毛巾,孟烟拿出一条给唐苏擦拭着身上分泌的水液。
“你有……看到什么吗?”
唐苏含混地摇摇头。
这是唐苏第一次骗过孟烟。
孟烟松口气,小腿已经被窗外打进来的斜雨溅湿,孟烟掀开被子,给唐苏仔细擦一遍身体,床上铺着竹纤维防水垫,被套也是特制,孟烟废了很大心力在网购平台找商家定做tpu涂层棉质布料,唐苏房间的地板也是防水木,墙壁唐讼知花了一星期的功夫,刷满了防霉乳胶漆。
她和唐讼知尽可能给唐苏提供一个干爽的环境,如果放任不管,唐苏的房间会长满藻类和五颜六色的蘑菇。
孟烟眼疾手快地拔掉唐苏肩颈缠上的一截儿绿藻,在手心揉成一团,照顾唐苏很费心力,不过她和唐讼知从来不觉得麻烦。
唐苏在世上只剩下他们能依靠了。
孟烟摸摸唐苏的脑袋,给他把被子翻个面,潮湿的一面朝上,盖好。
“睡吧。”
唐苏立刻闭上眼,孟烟在唐苏额头轻吻,她确实没有在唐苏的口鼻里感受到呼吸的气流。
孟烟问他:“明天还是练习你哼的这首钢琴曲吗?”
唐苏:“老师说我弹得挺好了,也许会练新的吧。”
“期待练新的吗?”
“当然啊!”
孟烟笑了笑,小声告诉唐苏:“你是妈妈的小怪物。”
她起身关好窗户,反锁住,忧虑地望着窗外。
那东西已经不见了么?
*
早晨八点
天色完全放晴,因为一整晚的冲洗,空气、景色焕然一新,沙滩洁净得几乎呈现纯白色。
海是蔚蓝的。
虽然今天气温最高到28度,但唐苏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依然穿着长袖长裤,一件藏蓝色速干连帽运动衫,一条石灰色工装裤,拉链拉到顶,尽可能只露出手、半截脖颈,和他的脸。
唐苏皮肤有种泡在深海里的、和陆地不兼容的白皙,平时只穿宽松的深色衣服,这样即便弄湿了也不算显眼,深沉的织物和肤色惨烈地冲撞着,让唐苏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有种人偶的不真实感。
唐苏吃掉自己煎的太阳蛋,三条培根,喝了碗海鲜粥,跟父母道别,就出门了。
车站还带着昨晚的湿气,路边沙滩上被海浪卷上来的遗留物干净得不可思议,那些脏污的杂质都被风和水卷走了,有插在沙地露出半截的塑料瓶,也有捏扁的易拉罐。
唐苏斜眼瞄着它们,数它们的数量,这样走进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