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训也被这里的热闹吓了一跳:“早听人说北市热闹,不料这么多人。郡主进去怕被挤着,不如我派人叫来市监,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裹儿忙道:“罢了,罢了,是我考虑不周,咱们找个地方吃酒。”
一行改道去了一家名为杏花楼的酒楼,数尺长的青色酒幌在北风中吹得猎猎作响,上面书着“杏花美酒”四个大字。
裹儿与崇训上了二楼,推窗望去,只见外面宅第高起,行人络绎不绝,街巷上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儿骑着竹马嬉闹玩乐。
二人对坐,崇训忙斟热茶递给裹儿暖手,笑问:“冷不冷?”
裹儿一手接了茶,一手递给崇训,说:“不冷,你摸摸。”崇训一把握住,温暖柔软。
裹儿笑着抽回手,捧着茶盅喝茶,闲聊:“你经常出来吗?”
崇训给自己倒了一盅茶,回说:“我们兄弟常约着出来打猎,不怎么在外面吃酒用饭,只去谁家的园子逛。”
两人说着话,酒楼管事送上饭菜酒水。裹儿和崇训挥退众人,亲昵地吃着滚热的饭菜。
饭毕,仆从撤走残席,换上果碟酒水。裹儿略喝了两杯,面带春色,捧着热饮子,问:“你什么时候当值?”
崇训笑回:“大约年后了。”裹儿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下子闲下来有些不适应。”
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事:“圣人为着那事说要狠狠罚我,现在没个声息,我心里七上八下。”
崇训不以为意说:“你出了宫,难道不是惩罚?”
裹儿一想,觉得有理,叹惋良久:“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进宫?”
她、阿兄、姐夫三人是彻底失宠于圣人,阿兄和姐夫圈禁,她算是被流放到宫外了吧。
崇训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梁王府的权势和财力,难道有做不到的事情吗?”裹儿听完颔首,若有所思。
二人从酒楼回到家中,裹儿见树上绸绫堆的花儿栩栩如生,又思及奏疏中上奏冬日冻死人的惨事,心中一沉,命人取下收好。
她想起一事,忙命人去请仙蕙过来,商议在城外散钱施粥。仙蕙听了,立刻答应:“这一年府上多灾多难,做些善事积些阴德总是好的。”
姐妹二人遂拿钱在城外设了粥棚,预备一直开到过完正月。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去,裹儿正规划新的一年要做什么时,忽然一道圣旨从天而降,打乱了一切,仿佛又拉开了新的一幕。
圣旨上言:出左卫中郎将武崇训为幽州刺史,安乐郡主与之同行。
幽州刺史(二)天地一片肃杀,北风猎……
武曌立在殿门口,极目远眺,天地一片肃杀,北风猎猎,寒气凛凛。
上官婉儿抱着斗篷给圣人系上,劝道:“圣人外面风大,进殿吧。”
武曌一边走,一边道:“圣旨发下去了?你陪我走走。”
“是。”上官婉儿答应了,扶着武曌的手,一步步下台阶,引着向洒满阳光的地方走去。
“看到你,朕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时太宗皇帝驾崩,嫔妃无所出者到感业寺出家为尼。”武曌缓缓地说着,上官婉儿认真听。
“朕当时害怕极了,也不甘心,当尼姑与死了没有区别。朕那么年轻朝气,那么妩媚动人,那么聪慧能干就要死了,这是多么遗憾而不公的事情啊。
朕抓住了一根稻草,错一步便粉身碎骨。婉儿,你知道庙里怎么处理私通的人吗?”
武曌不待上官婉儿回答,继续说:“两个人按住女子的臂膀不使她动,另一人手执大棒狠狠打在这女子的肚子上,直到胎儿流出,女子呢就丢到柴房生死不问。”
上官婉儿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又听圣人笑了一下,怅然叹道:“高宗……高宗,朕至今看不懂他,罢了。婉儿,你说曾为先帝妃子又比皇帝年长的女人在后宫能走多远?”
上官婉儿回道:“若婉儿不识陛下,一定认为此人在后宫如烟花般绽开后便悄无声息。”
武曌笑起来:“对啊,王庶人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她以为朕很快色衰爱驰,尔后在掖庭孤独地死去。然而,朕不仅没死,还成了皇帝。”
上官婉儿笑说:“圣人天资粹美,睿识绝人,非常人能及。”
武曌摇头说:“不,你错了,朕走到今日靠的是运气。若先帝是太宗那般高才,朕就永埋掖庭。当年文德皇后之才干,未必不如朕。”
上官婉儿说:“婉儿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