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我一直庆幸并且感激你的母亲当年逼迫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
迟野神色愣怔,眼中满是不解,游鸣却只笑不语。
当年某竞品公司的董事长被股东说服,投了三四千万大兴建共享产品的生产线,专门给另一大型集团供货。起初确实供不应求,产品不需要进仓库就能装箱出厂,周转期短,利润高,加上公司绩效好,工人干劲足,产量源源不断。因为想把包括彼时的游鸣在内的其他小公司完全排挤出市场,公司也趁热打铁,继续斥巨资短时间内大量追加生产线。
可他们供货的大型集团前一天还扬言要振兴实业、进军国际,后一天就宣布破产,导致公司大量贷款无法收回,产品积压,新建的生产线也没法转手,押宝的融资上市也没搞成,股东见状接连退出,揽接不到新的业务,资金链彻底崩盘。
眼看要遭强制清盘,游鸣那头走特色化路线刚好有点起色,他决定走一步险棋,接手该公司。
外界传的是他低价并购了该公司,但事实只有游鸣自己清楚,为了快速拿下控制权,当年其实压根没有足够多资产的他,以机器设备抵押和国际金融机构贷款,东拼西凑,只花了三天不到就付清了首期款,几乎赌上了所有。
在接手公司后游鸣大刀阔斧,重做市场调研,优化生产线和库存管理,进行多元化销售和营销,并且极其严苛地精细化管理公司财务,开源节流,每一笔账都恨不得掰成两份来用。
即便如此,依旧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没有金融机构的看好和出资,公司的现金流和资金运作都极度紧绷的状态,若非他快速抓准了市场定位,借着当时政府的诸多优惠政策,加上他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甚至愿意主动让利的人,合伙人都乐意与他二次合作,游鸣压根不可能走到今天。
商场如战场,每一步像在刀尖上起舞,眼见他家起高楼,眼见他家楼塌了都在旦夕之间,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直到前两年公司涵盖的所有业务、单源、流水、团队、资债等等才算真正彻底稳定下来,时至今日仍保持着将近二十个百分点的年增长。
人们往往只能看到他人的光鲜亮丽,却看不到背后的困苦跟血泪。那些低三下气卑躬屈膝,酒局上一轮又一轮地敬酒赔笑,为了省钱许多个在火车硬座上醒来的清晨,还有很多独自和抑郁痛苦对抗的夜晚……这些辛酸都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知道。
但其实骂他傻白甜也好,死恋爱脑也罢,游鸣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庆幸迟野当年没有留在国内跟自己一块吃这些没必要的苦,更没有因为自己而让医学界少一位杏林妙手。
贫贱夫妻百事哀,游鸣不希望迟野知道这些,更不想让他跟自己共苦,只像现在这样同甘就够了。
何况没有分开的这七年,他不会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情感究竟有多深,迟野也不会在兀自问心中知道什么是爱,他们之间必定不会有如今这么圆满。
“为什么这么说——”
“你早饭没吃多少吧?”
打断迟野的皱眉追问,游鸣牵着他的手,把他从真皮沙发上拉起来。
“嗯,就吃了两片面包。”
游鸣粲然一笑。
“走走走……中午同学聚会的餐馆不刚好就在一高附近的么?咱们让保姆阿姨今个别做饭了,接一诺下课就好,咱就先回一高追忆往昔去。”
“都这个点了,你这还是早饭么?”
“早午餐总行吧。”游鸣说,“或者说高端点,brunch可以不?”
被游鸣逗乐了,迟野勾唇而笑,眼里的笑意比屋外草长莺飞的三月天还要明醴风流,见迟野还没关电脑页面,游鸣拉着他的手撒娇。
“别再看这些无聊的东西,快跟我走吧我的男朋友——”
迟野合上笔记本,从善如流。
“好的宝贝。”
游鸣脸红:“……谁是你宝贝!”
“那好吧,我换个说法。”迟野笑,“之前叫你老公也不行,叫你老婆应该可以吧。”
“……”
游鸣的脸彻底红透了,不是他高攻低防,而是迟野实在高攻高防。每次说骚话脸红的是他,被说骚话脸红的还是他;在下头脸红的是他,在上头脸红的还是他——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不要脸。”
“是啊。”
游鸣扬了扬下巴。
“——待会请你吃牛肉面不给你加豆腐卤和煎蛋!”
*
走进一高旁的早餐店,游鸣喊:
“老板娘。”
“诶——!”
“来两碗牛肉面,加豆腐卤也加煎蛋,再来两碗蛋酒和两个汽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