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贵妃还是一个宫女,被皇后派去照顾朱懿德,二人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感情的积累可不是说说而已。
天有不测风云,怀献太子突然薨逝,太子之位空悬,朱懿德便被人从偏殿接出。直到后来老皇帝去世,他才成为新皇,其中的过程可谓十分曲折。
这些年来,明贵妃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在他心中,明贵妃不仅是爱人,更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让皇帝冷落贵妃,而宠幸其他女子,无疑是不可能的。
“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庄炎在门外恭敬道。
万灵安回过神,叫他进来。
“何事?”他仍在看公文。
“回大人,是景大人的事。”
万灵安鸦青色的眼睫微微抬起,却听庄炎说:“景大人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身受重伤,现今昏迷不醒。郎中已经去过北镇抚司了,可是景大人还是不见好,听说已经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什么?”万灵安丢下公文,眼角一跳,“你为何不早点禀报?”
“属下怕打扰大人的要事,才一直压着。谁知景大人的状况却如此糟糕,属下便赶忙过来了。”
万灵安起身,手却有些抖,他按住手,吩咐道:“带上庄志兴大夫,我们现在便去北镇抚司一趟。”
庄炎有些惊讶,大人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如今却因景大人而如此慌乱。虽知在万大人心中,景大人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可是,没想到她竟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月亮已经升起,是掌灯时分了,街道有些冷清,北镇抚司的卧房内人影幢幢。
庄志兴刚诊断完毕,便吩咐丫鬟煮药,万灵安已经示意了他,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阿呆哭丧着脸说:“要是老大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的情况如何?”万灵安问道。
庄志兴神色凝重:“情况不太乐观,若是她能挺过今晚,那么一切便无碍了,可若是挺不过今晚……”
“挺不过今晚……”万灵安机械地重复了他的话,突然一愣,道:“不会的,她一定能挺过去。”
***
庄志兴说景大人需要休息,万灵安便将众人遣出,只是一个人陪着景暄和。
景暄和闭着眼睛,表情好似十分痛苦,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什么,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落下,打湿了枕畔。
万灵安将毛巾弄湿,搭在她的额头上,又缓缓地伸出手,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耳后。
“其实,我不怪你没认出我,只要你醒过来,就算一辈子都没认出我,我也不会再说什么。”
无人回应,万灵安像对着空气在说话。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掌心很粗糙,虎口还有厚茧,一看就是平时经常练武的人。
望着她的脸庞,万灵安任回忆汹涌而至,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一天。
21世纪他从小就被人当做怪物,不懂……
那时,八岁的他被父亲关在柴房里,又冷又饿,几乎晕倒。他刚刚死了母亲,却在母亲的灵堂上没掉一滴眼泪,大家都说他是怪物,父亲觉得颜面受损,便要他在柴房里静思己过。
其实,他很怕自己的母亲,她虽然长相绝色,是十里八乡最美丽的女子,却刻薄而恶毒,经常苛待下人。父亲和她吵嘴,出去找女人,她就打骂自己的儿子,说他没用,不会讨父亲的欢心。
小时候的万灵安,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对母亲而言就是工具,只是想夺父亲的欢心罢了。别人的母亲都将孩子当宝贝一般供着,唯有她,从她的眼睛里,他感受不到一丁点爱意。
而父亲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对他不管不问,所以直到八岁,他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乳名“练儿”,他很讨厌自己这个名字。
“练儿”,多像一只小猫小狗的名字。
母亲因为喝醉了酒摔到湖里,淹死了,万灵安看着她惨白的尸首,只觉得悲哀,这种悲哀是从心底升起的。原来人这一生,还能这么草率地结束。他很想从记忆里找到哪怕一星半点与她之间温情的回忆,可是,一点都没有。
所以抱歉,他真的真的一丁点都哭不出来。
到了夜晚,越来越冷,万灵安蜷缩在角落里,只觉得自己就快冻死了。渐渐的,天上的出现了一轮红月,凄美异常,仿佛是鲜血一般的颜色。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没有了意识,也许他这一生,也会这般草草结束吧。只求上天仁慈一点,不要让他在地府里还遇到自己的母亲……
惟愿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下辈子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