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程桑柳极其厌恶地推开了贺望泊,“你等着下地狱吧!”
贺望泊脱力地坠回椅子里,程桑柳何时离开了也不知道。
会死……
掌心那种刀刃没入血肉的触感依旧鲜明,白舟握着他的手将刀刺入自己腰腹的画面,在贺望泊脑海里挥之不去。地上是由猩红的血液汇聚成的海,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贺望泊再一次沉入这片血海,任它侵入他的鼻息,夺走他的氧气。可是这次没有人来救他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很奇怪,贺望泊本应立刻也跟着白舟去死的,这样他才来得及抓住他。
可是贺望泊反反复复地想着白舟的那句“从来没有恨过”,想着那句“你是我唯一爱的人”,那句“对不起”,所有关于死也不会放手的那些癫狂念头全都消失了。
他看见厨房里白舟放下手里正洗着的碗,扭过身,双目平静地问他:“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关心的事,只有我会不会离开你,对吗?”
不对……这世上当然有比之更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事。那樽色泽冰凉的和田玉盅,背后放着的那位卷发女人的遗照……白舟双手搭着游轮的栏杆,闭着眼,轻轻笑着,任海风吹拂过他的发丝。
白舟愿意为白桨去死,愿意为贺望泊去死。无可否认这是爱的一种表现,可这也同时说明,白舟很容易就能放弃生命,他本身就没有生的意欲。
他的牺牲精神其实是自毁欲的折射。他出身寒苦,一路过得坎坷又悲惨,是靠着对别人的承诺来吊着自己的一条命。
然后贺望泊质问他:“你怎么不去死?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你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各种断篇残简在贺望泊的思绪里打旋,他后悔,极度地后悔,那些不过是疯癫的臆语,白舟不可以当真。
他怎么会希望白舟从未出现过?
不该出现的是他,从来都是。白舟应该开心快乐地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贺望泊抬起头,这才发现窗外天已大黑,有穿着手术袍的人员向他走来。
“病人情况稳定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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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测心率的仪器滴滴滴地作响,呼吸面罩下白舟的脸色宛若白纸。
贺望泊在床边凝然不动,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过,脑里空无一物,直至程桑柳和柯兴怀赶来。
柯兴怀对着贺望泊皱了皱眉,低声问程桑柳:“这个人,是不是刚刚手术室门口的那个?”
程桑柳没听他把问题问完,先三步并两步上前,将贺望泊从白舟的床边拉开。
“谁让你进来的?”她问。
贺望泊没有反抗,任由程桑柳把他拽出几步远。他低头看挡在白舟病床前的程桑柳,依稀辨别出了她的身份:“你是不是白舟的同学?”
程桑柳没有回答,只是怒目瞪着他。
贺望泊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信用卡,递给程桑柳,“麻烦你照顾他,用最好的药,所有开支我会承担。”
程桑柳果决道:“不需要,你死过一回,他也死过一回,一笔勾销,到此为止,他不会再欠你什么了。”
出乎程桑柳意料,贺望泊的反应竟然很平和。他收回了卡,越过程桑柳的肩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白舟,就转身离开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