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陈自寒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上马,找最近的驿站,暂时休息。”
车篷算是坏了,整个车都散架了,如同白骨累骸一般堆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座尸山血海。马儿同样如此,毛发血红,腹部还有青灰色的冻疮。
陈应阑问道:“马还能走吗?”
“诶!”陈自寒叹了口气道,“感觉走不了太远了——来,谢忱,上马,和我一起。”
陈应阑目光动容片刻,随后将荆青云绑到陈自寒背后,荆青云躺在马尾部上,中部和前部坐着陈应阑和陈自寒。
“做好了?”陈自寒望着身前的陈应阑,陈应阑的身体太冷了,就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冰,陈自寒道,“你身体好冷。”
肩膀上一热,陈应阑靠着陈自寒,目光微微眯起,浑身发抖。陈自寒料到不对,勒住缰绳,马的速度减慢,陈自寒腾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陈应阑的额头,滚烫至极,估计是在雪地里着凉了,又身负重伤。
陈自寒焦急地道,“谢忱,你发烧了。”
屋内灯光昏暗,屋外风雪交加。店小二从来几叠毛巾和一桶热水以及一圈圈绷带医疗用品。还好漠北府军自有军医,陈应阑那么重的伤,恐怕真得得风寒。
陈自寒将马驱到马棚中,放了几两干粮和蓬草,而后将昏迷的陈应阑打横抱起来,店小二又背着荆青云上了楼上的房间。
“咚咚”有人敲门,陈自寒打开门,进来的是一名女生。她蒙着面纱,穿着漠北的貂毛披风,拿着两个盒子,徐徐走了进来。
“宋医师。”陈自寒看着宋玄将怀中的两个盒子递到她手中,问道,“这是什么?”
“谢忱大人临走前在甘州营有些许厨房跟着,做了些烧肉米粥托我送过来。”宋玄指着另一个盒子,道,“这是我带的一些药膏,也许能缓缓刀伤。今日寒凉,谢忱大人的伤若是不急救治,一直放任,恐怕会身体抱恙,久病不愈,怀伤而死。”
陈自寒:“谢谢了。我先去为他疗伤,宋医生不如帮——”他盯着另一旁的荆青云道,“荆青云吧。”
宋玄眉眼弯弯,坦然一笑,道:“如我所料。”
陈自寒在漠北多年,常年与厥缁厮混,什么小伤大伤没有受过,自己倒是学会了一套医法,不知疗效如何,但是对抗自己的身体还是见长的,只不过他面对的人是陈应阑。
他脱下陈应阑的衣服,衣服上被血染红,黏在皮肉上,和伤痕黏在一起。露出白皙的后背,后背上都是伤痕,新的,旧的,都没经过治疗,胡乱的贴在身上。今日与东厂厂卫一战,旧伤撕裂,参杂着新伤,流了好多血。
陈应阑身体精瘦,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如同一块将要腐烂的糜肉一般。
陈应阑闭着眼睛,胸膛有节奏地起伏,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
也只有在昏睡的程度下,陈自寒才敢说出心里这番话,他用指尖抚摸着伤口,沾染了血水,却浑然不知,他怜惜地看着陈应阑,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旧伤囫囵吞枣缠上绷带,不涂药膏,新伤来不及处理,就随随便便地熬过去,你真是对你的身体一点数都没有。”
说罢,他叹了口气,从盒子里掏出一块药膏,涂抹在新伤和旧伤上。睡梦中的陈应阑“嘶”了一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陈自寒手一松,后又看到陈应阑又睡过去了,便继续上药。
“如果今天没有我,是你孤身一人;又或者今天我不管你,你这副身子,只能和荆青云一样,在雪中被冻死了。”陈自寒继续道。
宋玄正在厅堂处用小锅熬着药,勺子在锅里翻滚,汤药喂着小火慢炖,清新苦涩的药味充斥整个房间中。
“谢忱大人如何?”宋玄眼皮撩起,看了一眼推开门的陈自寒,而后又低头熬药,“药快熬好了,等谢忱大人醒了,就把药盛一半喂给他,另一半我亲自喂给荆青云就好。”
“新旧交集,恐怕身子撑不住。”陈自寒垂下眼眸,有些愧疚,他掌心握着拳头状,扭头走到走廊外。
宋玄:“等等。”
陈自寒顿住了脚步,也停住推开门的动作。
宋玄步履翩翩,缓慢来到陈自寒身后,问道:“惊阙,他究竟是谁?不过是甘州营的影卫,为何要让谢忱大人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