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阅原来有些忐忑,但刚刚属下说是宋知雨主动下车,他心里又有了几分算计,先请宋知雨坐下,又是泡茶又是上点心。
宋知雨眨眨眼睛,表情无奈又温柔:“请你直说吧,我想要尽快回家。”
周阅正要说话,短暂僵持间,两人听到有人敲门,声音小小的、钝钝的,紧接着门外响起孩子的奶音,甜润柔嫩:“阿公!”
宋知雨这才变了脸,玉菩萨被敲碎了金身似的,强作的镇静稀稀拉拉被剥蚀了个干净,脸上一阵一阵地烫,身上却是一阵一阵地冷,失魂落魄间,房门推开了。
一个小孩儿跑进来,亲亲热热地趴在周阅膝盖上,连声问:“爸爸,爸爸呢?”撒完娇,好像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生人,可爱羞怯地扒拉着周阅的大腿,躲闪着看向宋知雨。
宋知雨看到那双酷肖严越明的眼睛,漆黑亮润,满是高傲天真的孩子气,定定地看着他。
“……”宋知雨说不出话来,浑身骨头都在颤抖剧痛,想要收回视线,闭上眼,眼泪却已经滚落到了手背。
好半天,他嗫嚅着,落寞地笑了一声:“你们犯不着拿他……拿他来要我保证什么。”他不敢再看这个小孩儿,只是看着周阅无助地掉眼泪,“我不会对严越明……”宋知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喉咙有种近乎撕裂扯磨的痛,像是吞针,“我们已经结束了。孩子也早就是你们的了,还不够吗?!”
周阅眉头微皱,好像心有不忍,轻轻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却诛心地说:“宝贝,这个叔叔从好远的地方来,好渴了,去给他倒一杯水好吗?”
宋知雨脸色苍白,看着这个孩子转过粉唧唧的漂亮脸蛋,好奇地打量他,又装作很大人地说话:“叔叔,juiceortea”
宋知雨拼命摇头,喃喃:“不要,都不要……谢谢你。”他哀求地看着周阅:“周先生,让他出去玩儿吧?”
周阅大发慈悲,让保姆把他抱走了。
宋知雨用手捂住脸,手肘拄着大腿,躬着腰蜷着身体,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
两分钟后,他抬起脸,揉了揉酸的太阳穴,整张脸都湿红秾艳,眼尾一团红,擦也擦不干净,像刚刚卸了半妆的戏子。他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周阅终于满意地笑了。
半小时后,这个绯闻缠身的Omega从房间里走出来,几个保镖守在门口,偷偷看着他的背影。Omega非常瘦,身上穿着的风衣外套似乎有点大,袖管遮住他半个手掌,他紧着衣领,只露出半张苍白艳丽的脸,步履匆匆地往电梯走,又在走到银色电梯口的时候停住,有些迟钝地看了好一会儿楼层,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离开的。
保镖送他下楼,看着他安全无恙地进了防弹制式的梅赛德斯,正要松口气,听到身后旋转门转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里面出来。
中间的那个青年Alpha表情很冷,似乎刚刚发过火,闪烁着余烬的怒意,在一群一丝不苟的西装精英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打领带,西装外套闲散地挂在臂弯里,旁若无人地在簇拥的人流里大步向前。
他突然停在了这辆梅赛德斯前面。
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谁也不愿意触刚刚发过火的严越明的霉头,一个个敛声屏气地跟在后面,像狭窄剧院里看戏的观众。
车不敢在严越明眼前开走,因此开始了长达三分钟的僵持。
突然,严越明把手掌贴在了车窗上。
车窗是单向可视的,严越明应该看不见宋知雨。可是车后座的宋知雨缩在座位里,很怕冷似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却忍不住侧头看向紧贴着车窗的那只手掌。
他握过,牵过,吻过,也在那只手下发抖、痛哭和呻吟。
宋知雨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地哀求:放手吧。
几秒钟后,严越明终于停止了这一在外人看来十分莫名其妙的举动,冷淡地说:“开走吧。”
晚上,严越明回到家中,宝宝刚被保姆洗完澡,穿着婴儿蓝蓝的小熊睡衣躺在地毯上看奥特曼画册,看到严越明回来,他滚坐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撞在严越明的小腿上。
严越明叹口气,兜着他圆滚滚的小屁股把他抱起来,闻了闻他身上婴儿润肤乳的味道,别扭地说:“怎么像小姑娘那么香?”
宝宝像严越明,肤白大眼,眼窝天然比一般的小孩儿深邃,像个漂亮混血,因为一天五顿地吃点心,身上奶膘有点严重,一身糯米肉,甜润润的可爱。
宝宝把白嫩嫩的蒜瓣爪塞到严越明嘴边,请他爸爸闻,笑成星星眼说:“是桃子!”
宝宝话比一般小孩儿密,家里人也有意识地训练他说话,每天晚上睡前要聊半个小时的天。他掰着手指说完今天吃了什么糕,喝了什么奶,偷吃了几片薯片和一颗奶糖,又怕严越明骂他,很骄傲地说,今天在阿公家看了儿童书,儿童书里那只小熊跟他衣服上的小熊一样,因为偷蜂蜜被螫了,哭得好厉害。
说到这儿,他又小声说:“爸爸,今天阿公那儿,叔叔在哭。”
“哪个叔叔?”
“就是,就是一个漂亮uncle啦。”宝宝捧着自己圆嘟嘟的脸,好像很痛地说,“他哭得好厉害,好像也是因为偷蜂蜜被咬了。”
严越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跟他说话了吗?”“我问他要juiceortea。”
“他怎么说?”
“他说不要,然后就要阿公把我抱走。”宝宝皱了皱鼻子,“他坏。”
严越明揉揉儿子软绵绵的下巴肉,笑话他:“小笨蛋。”顿了顿,他又说,“他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