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大总管福安面无人色,急声催促:“快,小心点抬,哎哟,慢点,不要命了吗,御医呢!御医何在?快去啊!”
被众人抬出的帝王躺在临时铺开的明黄锦垫上,明黄骑装沾满泥污,左大腿处明显扭曲,裤管撕裂处露出发紫肿胀的皮肤,皇帝双目紧闭,脸色灰败。
“父皇!”太子宁晏清赶到御前第一个冲下马,见此情景如遭雷击,身形一晃被侍卫扶住。
“殿下!”福安扑到太子脚下痛哭,“陛下策马至此,突遇山崩,坐骑受惊坠马,被滚落土石砸中了腿,殿下,你要主持大局啊!”
“父皇!”
她不顾一切想冲过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
“公主殿下,”拓跋弘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目光看向她慌乱的眼眸,“御医正在救治,此刻冲过去,恐会添乱,别着急先等等看御医怎么说。”
他眼底深处,没了平日的戏谑锋利,只有沉甸甸的凝重,甚至一丝为她状态的忧虑,这眼神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神一滞,冲动的脚步留在原地,泪水却无声滚落。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他的手不受控的想要抬起,犹豫了一下,又停下动作。
“御医!”太子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父皇伤势如何?”
为首的刘御医满头大汗,叩首:“回禀殿下,陛下洪福齐天,性命应无碍。只是左大腿股骨,恐是骨折,伤势极重,需立刻固定,寻静养之所,万不可移动颠簸!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四字如重锤砸落。
太子身体微晃,随即挺得更直,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惶恐已被沉凝取代。
储位尚未稳定,邻国皇子又在,几个弟弟虎视眈眈,父皇不能出事,至少此刻绝不能出事!
太子看向福安:“福安,立刻安排稳妥软轿,要最慢最平稳,移父皇回行宫寝殿,沿途清道!刘御医随轿看护。”
“奴才遵命!”
安排完护卫,太子目光落向宁令仪。
她泪痕未干,目光看着在正被抬上软轿的父亲身上,娇小身躯在秋风中微颤,明珠深受父皇宠爱,且玉贵妃无子,日后必得仰仗他这个兄长,此刻,可信!
“明珠!”太子声音低沉急促,抓住她肩膀,强迫她回神。
宁令仪茫然看向兄长。
“听着,”太子语速极快,“你立刻携熊首,速返高台,向母后及在场宗亲大臣宣告:陛下与孤追猎至熊谷深处,孽畜凶悍惊驾,父皇略受惊吓,已由孤护送回行宫静养,无甚大碍!”
他紧盯着妹妹的眼睛:“记住,神色务必如常,事关国本,万不可露怯!一定要办好此事!”
宁令仪听着兄长的话,目光却忍不住飘向软轿,父皇。
她只想守在父亲身边。
如若父皇有任何不测,那么此刻将是最后与父皇相见之时,可。。。
“殿下且慢。”
拓跋弘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上前一步,对着太子微微欠身,目光扫过心神不宁的宁令仪:“殿下思虑周全,然高台之上人多眼杂,公主殿下只身携熊首返回,陛下与您皆不在,难免众人猜忌引起不安。”
他话语微顿,意思清晰,“若有人细究公主神色有异,徒增猜疑,反陷公主于险地。”
他转向宁令仪,语气强势,却隐有支持:“为防后患,在下有一拙见。”
“不如由在下与公主殿下一同返回高台。当众,由在下提议一场射艺切磋——以公主殿下今日一箭贯熊眼,与我北朔雕弓劲箭,一较高下!”
他看向宁令仪,眼神锐利又似藏鼓励:“公主殿下箭术通神,想必不会怯战?一场万众瞩目的比试,足以吸引所有目光,等殿下安顿好皇上,再来高台主持大局,您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