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圆迟自己,也被自己心底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轻咳了一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咳,你怎的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
“你不也跑到这里来了吗?”阮衿衿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更像是高热后的混沌,净说些没礼貌不得体的话。“我……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圆迟轻笑一声,声音在这平静的夜里尤显清悦。
“真巧,我也睡不着。”
四目相对,一切又归于寂静,忽地,两人一同笑了起来,方才的尴尬全都泯灭在这一片笑声里。
“一起走走吗?”
圆迟看着她眼中星芒,主动发起了邀请,好在得到了她的点头。
夜里的阮衿衿好像比白日里谨慎小心的那个她更加鲜活自由,这是圆迟今晚最直接的感受。
他知她要隐瞒自己会说话的事情,两人也没往远了走,就一直在这园子里绕着圈,路过花,路过树,路过水池,路过月光,并肩而行。
“原来和尚也会有烦恼吗?”阮衿衿不免好奇。
“凡尘俗子皆有烦恼,我自然也不能幸免。”
圆迟停了下来,看着阮衿衿的背影,脸上泛起更像是落寞的情绪,见她停下转身来找,冷静的脸又忽地活泛起来,透着笑意。
“可你分明已皈依佛门……”
阮衿衿一双大眼中满是困惑。
“四大皆空是和尚的期望,并不代表能做到,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期待不是吗?”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声音正如今晚的月色冷静柔软,很奇怪,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词语,阮衿衿却觉得只有这两个词才能形容现在的圆迟。
又像冰冷的刀刃,又能温柔地包容。
就像自己对他的印象,这个人就像有两面,叫人捉摸不透。
阮衿衿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出了口,今晚的她似乎格外的大胆。
“为何我总觉得你像两个人,时而冷漠脱尘,时而温润慈悲。”
圆迟微垂了眸子看向她,眼下浓睫染下的阴影,让他的眸色更加深邃也更具神秘感。
“或许只是你能看到。”
“这是何意?”她不解,忙追问,却又没了答案。
“你呢?你的烦恼呢?”
圆迟转移了话题,好在阮衿衿并没有真的想得到答案,她走进亭中坐了下来,圆迟也跟着在她身侧坐下,倒是比方才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见阮衿衿没有排斥,圆迟原本紧绷的喉结这才放松下来,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我的烦恼……”阮衿衿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我今日才发现,或许我对我娘的感情也没我想象的那样深刻……毕竟我现在已经不似最初那样难过了,皆道一切会过去,可我实在不想我娘就这样轻易地从我记忆中过去。”
圆迟看到了她眼底的伤痛,沉默半晌,他伸出右手左右摇摆了几下,又握成拳头放在胸口点了点,下一瞬他又将四指并起放在额角往外推,收回后比出拇指,两只手掌心向上顺势往上抬了一下。
阮衿衿看着他的动作虽然生疏,可每一个动作都很是标准,看着应当是练习了许久。
她眼睛越瞪越大,短暂地忘却自己的难受。
“你……你何时学了手语?”
阮衿衿只觉得自己的双眼忽地酸涩起来,眼中难以控制地涌出泪花来。
圆迟见她红了眼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如此的,竟惹得她哭起来。
“抱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