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荷轻轻侧身,那箭便擦着她的衣袖而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脾气倒是不小。”束荷指尖凝聚起一点蓝光,“看来需要冷静一下。”
荔娅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束荷那点出的冰蓝色星芒,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荔娅视野中瞬间放大。
无数重叠在耳边的战场嘶吼、妇孺哭嚎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荔娅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绝对的寒冷包裹。她拉满弓弦的手臂僵在半空,三支箭矢失去了支撑,寸寸崩解。
又是这样……被压制,被控制……母亲丢下我……父亲放弃我……郑国利用我……那冰冷的威胁感让她瞬间想起了被各方势力逼迫的窒息感。想冻住我?像他们想困住我一样?
“火气太大,容易烧着自己。”束荷那双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厌倦。对付这种被狂暴情绪支配的存在,她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束荷身后,仿佛与周遭一切隔绝的伯蒲,微微侧了侧头,覆着白纱的“视线”落在了荔娅身上。
“骨力?”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光的迷茫,“你又……”
“骨力不在这里。”束荷立刻出声打断。那个名字代表着她耗费神力冻结的麻烦,那个引发恨海失控的源头。相应的,眼前这个同样被狂暴恨意驱使的红衣新神,也让她心底升起本能的警惕。
子飞姗姗来迟,挡在了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荔娅,这是我们的同僚,我和你提过的。”
荔娅慢慢清醒了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兀自散发着余温的火弓,又看了看下方那清冷如霜的束荷和茫然无辜的伯蒲。
我刚刚在干什么?我怎么可以被那些恨意影响?
这里是恨海,没有人会伤害我了。
束荷收起神力,向子飞点头致意:“许久不见,子飞。”
等等,同僚?
荔娅彻底僵住了。完了,初次见面就留下这种坏印象。
荔娅像只闯了大祸又强装镇定的猫,缓缓从空中落下,脚尖点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她飞快地收起所有外露的攻击性,努力挺直脊背,但那对绿眼睛却心虚地四处乱瞟。
子飞转向还在发愣的荔娅:“这位是束荷,那位是伯蒲。”
“呃……抱歉。我是荔娅。”荔娅的声音干涩,带着极力压抑的别扭。
束荷微微颔首:“无妨。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新神失控了。”
伯蒲似乎完全没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转向束荷的方向,换上了严肃认真的口吻:“束荷,你不能吃那个,会肚子疼。”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是一百七十三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你连夜给我熬药。”束荷依然是那副面若冰霜的样子,但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她看向伯蒲,眼中有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温柔
这是……什么代价吗?老年痴呆?荔娅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奇心暂时压过了尴尬。
束荷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递给子飞:“这是骨力受罚的记录,需要归档。”
子飞接过冰晶,指尖神力微闪,快速读取着里面的信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的神力全都散尽了,但是……”
“骨力?那个坏家伙?他现在怎么样了?束荷上神的任务就是去惩罚他吗?”荔娅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她对这两个新认识的同僚,以及那个叫骨力的前任同僚都很好奇。
“在恨海不必拘礼,不用叫上神。”束荷立刻纠正。“上神”这个称谓让她感到不适,似乎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过往。
“荔娅一心忙着处理文书,我还没来得及和她介绍你们两个呢。”子飞转向荔娅,笑着回答,“束荷的神力是轮回冻结,代价是陷入虚无,孤独地度过相应时间。束荷这次的任务就是惩戒骨力,将骨力的轮回冻结在某个死亡瞬间,不断重复‘被万民撕咬’的痛苦。”
荔娅张大嘴巴,轮回……还可以冻结?而且这代价……她看向束荷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肃然起敬,但随即又被巨大的不平填满。
“这太辛苦了!”荔娅脱口而出,带着愤愤不平,“可是……一个神孤独地在虚无里待那么久……这到底是在惩罚骨力,还是在惩罚你啊!”她无法想象那种绝对的孤寂,那比恨海的沉重更令人窒息。
“无妨,我习惯了。而且,神力用于惩戒极恶时,我在虚无中度过的时间会自动削减。”束荷的脸上确实带有疲惫,但闻言笑了,从袖子中掏出几个小巧的玉雕,“众神这次一如既往地照顾我。看,这是文曲星君送的解闷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