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娅想起第二世就来气,觉得父亲得到的惩戒根本比不上母亲所遭受的。作为一个“公平”的审判官,她于是真的将父亲乌野利单独投入了轮回,两世。
开启一个人的轮回比两个人的轮回简单得多,消耗神力也相对较少。荔娅打算好好增长一下自己的力量,等到第五世,可再也不会只能随便挑两个小国作为他们的投胎地点了。
第三世,荔娅的父亲,乌野利是汉代丝绸之路上的行商乌孙买。
诸侯争霸的时代已经远去。这个时代和平统一,皇帝励精图治。虽然也存在许多局部战争,但这一次,荔娅明显感到比春秋战国要轻松得多。这其中或许……也有她不断处理诅咒文书而造就的进步?
黄沙漫卷,驼铃叮当。乌野利不再是什么犬戎首领,不再是魏国将军,没有铁蹄,没有强权,只有装满香料、丝绸和琉璃的沉重行囊,以及一条望不到尽头的丝绸之路。他的手,不再握刀剑或强弩,而是常年摩挲着温润的玉器、冰凉的银币和粗糙的羊皮地图。
他天然有理由走遍天下——“为了货殖,为了利润”。从长安的繁华市集,到波斯湾的喧闹港口,从葱岭的凛冽寒风,到敦煌石窟的庄严佛影。他的足迹比前两世加起来都要广阔,他的寿命也远比作为乌野利和魏弦时漫长。
他会在长安西市人流如织的街角长久驻足,目光扫过每一个戴帷帽女子的身影;他会在龟兹热闹的巴扎上,仔细聆听每一个说中原官话的女声;他甚至会绕道去一些早已荒废的周代或卫国的故地,对着断壁残垣默默出神。
他的行囊里,装着来自天南地北的稀世珍宝:大秦(罗马)的玻璃器皿光怪陆离,天竺的香料馥郁神秘,于阗的美玉温润无瑕,波斯的织金地毯华美绝伦……
时间一年年流逝,风霜染白了他的鬓角,沙漠的烈日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精神上的寻找与实际□□的漂泊,双重叠加的“漫长”。他活得越久,那份无处安放的执念和失落的空虚感就越发沉重。
他的身份不再会压她一头了。
可他找不到她了。
乌野利是个混蛋,魏弦更是个蠢货。
而乌孙买是个废物。
珍宝易得,人心难买。更何况是那个刻在灵魂深处,却仿佛被轮回彻底抹去的身影。
我的手上有来着天南地北的宝物。
却永远买不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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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娅只是埋头工作。虽然开轮回后,她可以通过轮回镜持续获得千倍万倍的神力,但她实在是没兴趣盯着轮回镜。只是偶尔听听子飞说,乌孙买又走到了哪里,又没有找到她。
活该。
这一世,你活得越长越好。
神界上层不知为何,居然让申由拥有了随意进出恨海的权利。三位上神讳莫如深,只说上层自有考量。不过这确实方便了她增长力量,荔娅便放任其为之。
申由斜倚在殿门边,玄色衣袍几乎与恨海的阴影融为一体。一道紫光,他将“燃料”抛向荔娅,动作随意得像丢个玩具。
荔娅催动神力,为这个灵魂开启了一段轮回。这充满了污染性魔气的灵魂恨意极其强烈。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能撑住吗?”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但申由按在书案边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他紧紧盯着荔娅因痛苦而蹙起的眉心和颤抖的指尖。
荔娅强行稳住心神,绿眸中闪烁着倔强的火焰。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她深吸一口气,混乱的爱恨被强行抽离、提纯,转化为相对干净的神力涓流,汇入她的神核。
“你知道魔界会怎么做吗?”申由望着荔娅痛苦的神色,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神魔区别在于,神会让灵魂在轮回中自行成长,而魔热衷于折磨灵魂,而不是拯救灵魂。魔族的魔力都是直接针对灵魂本身的。灵魂交换、灵魂重组、灵魂契约……”申由的脸上是对这种方式的厌恶,“如果是骨力……他会用‘灵魂吞噬’,直接将‘燃料’一口吞了,而不是像你这样,开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