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安问道:“没有买卖明细吗?”戚含章摇摇头:“涉及皇亲隐私,皇宫内账是不记录的。”穆以安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道:“你手上拿的这笔……是皇宫内账?!”“是啊……你想到了什么?”穆以安摸着下巴:“齐王府在京城甚至各地都有一定产业,日常用银是基本不缺的,皇宫内账大多也是攒着。这次府上居然没有用外账?!都已经调用了内账?”戚含章补充道:“而且下旬……下旬已经与北燕开战,皇亲国戚一切吃穿用度全部削减,他们究竟是怎么支出那么多的?”她当机立断,喊道:“世良!”世良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了一会儿又被叫了进来:“殿下!”戚含章道:“去将京城几家银庄银号的管事叫过来。既然已经动了内账,外账想来已经是空了。我要知道齐王府近期所有的典当!”不多时,世良回报。几家银庄银号的管事皆把近日来的典当簿呈报了上来,戚含章也并为难为他们,只是将齐王府的单独抽了出来,穆以安在一旁帮着她,看着戚含章越来越严肃的神情,穆以安也皱起了眉头。戚含章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账册,喃喃地道:“齐王府……除了钦赐的物件和皇庄宅院,基本上将产业……典当完了?!”她看了穆以安一眼:“齐王叔是缺钱花了?还是他那个世子又惹出了什么风流债要还?!还是齐王叔觉得去边疆太危险了要花点钱雇几个打手保护自己?!”穆以安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含章,齐王的内账如何?”“基本也空了。”穆以安将戚含章手中的账册抽了出来,轻轻放到桌面上,道:“含章……我觉得,真的有些不对劲了。”“……”“齐王……估计是惹上了什么事,要跑路了。”戚含章看着穆以安的眼睛,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穆以安向来玩世不恭、无忧无虑的,也不喜欢将就什么礼节与正经。越是紧张的时候,她的脑袋往往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戚含章知道她是为了缓解气氛,让大家不至于那么紧张,但更多的时候,是穆以安不在乎这件事情。因为她相信这件事无论如何不会对她在乎的人产生任何的威胁和伤害。可现在穆以安的眼睛深邃得就像沉寂的湖水,荡漾着冰凉的危险与警惕。戚含章愣愣地看着穆以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齐王府上近日都快有喜事传出来了。齐王世子妃即将生产……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要举家跑路?”穆以安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一个备受瞩目的亲王殿下选择阴阴暗暗地逃跑了事。穆以安一只手按在了戚含章的肩膀上,给了她安慰和强有力的支撑,然后镇定自若地喊道:“世良,麻烦你再走一趟。告诉我三哥和钱方进钱将军,盯紧齐王府所有人的动向!一旦有一个人、一架马车要离开京城,立刻扣押下来!”她看了一眼戚含章,补充道:“就说,是福熙大长公主殿下的意思!”门外的世良应声离去。穆以安重新坐回了她身边,道:“含章……你方才,没有说话,是信任我吗?”戚含章瞪她:“明知故问。”穆以安嘻嘻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摇晃着,道:“我、我也有些心里发怵。之前,在军中听过他们打仗的时候遇到这种变卖家产跑路躲罪的事情。”戚含章叹了口气:“就当是长了个心眼吧……没事的。只是,”她低下头,“若真的是我皇叔做了什么事,我还挺难过的。虽然也不怎么亲近,但毕竟……”“是血亲,我懂的。”穆以安拍了拍她的手背。戚含章还是有些情绪低落、闷闷不乐的。穆以安刚想说些什么笑话给她听、让她高兴起来,嘴巴才刚刚张开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李德公公吼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她俩的耳膜——“殿下——大长公主殿下——”“穆小姐——穆小姐——”“陛下急召——陛下急召——”“回风谷八百里加急——!”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末,祁京城内开始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无数翻飞的白色精灵从银灰色的天空中缓缓降临人世之间,亲吻着光秃秃的树干,亲吻着湿滑的大地,亲吻着离别之人寒冷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