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帝紧紧盯着女儿的脸庞,眯起了双眼:“什么私心?你竟连你的父亲都不曾告知?”戚含章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来,对着父亲行了一礼,道:“她穆以安,乃是我戚含章此生此世,永不会放手的人。”“……”“父皇恕罪,请父皇成全。”延和帝只是歪着脑袋,又一次打量起这个女儿,称呼了她的全名:“戚含章。”“父皇……”“你是为了穆以安,还是为了她身后的穆家?”戚含章脊背发凉,硬着头皮道:“那敢问父皇,扶植女儿,是为了我自己好,还是为了大殷戚氏皇族好?”延和帝深深地看了这个女儿一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去吧……此事作罢,朕不再追究!穆以安的奏折,朕全当没看过!但若还有下一次,你不要忘了,即便是你身在中书署,位封大长公主,朕、依然是你的父、是大殷的皇。”他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吟唱着祭歌,低沉的声音不断在戚含章的脑子中回响、敲击着她的脑壳:“福熙大长公主殿下,你可明白了?”“……是,父皇。”“去吧。”“儿臣告退。”戚含章带着满腹疑问走出了紫宸殿厚重的大门。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走出了大殿。李德逢了延和帝的旨意,亲自送着福熙大长公主返回中书署办公。一路上,戚含章的脑子都被问题充斥着:究竟……是谁将她已经压下的奏章又重新递到了延和帝面前?延和帝今日显然是在压她,但更显然是在压穆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戚含章转身走出了紫宸殿之后,延和帝又唤来了赵缢。赵缢的精神状态很差,甚至当时偷换布兵防阵图的时候还被北燕人误以为是埋伏,自己受了不少的伤。穆国公之死,皇帝是递刀的,北燕是捅刀的,而他自己,就是那一把刀。纵使他再如何尽忠皇室,这也始终是他永不磨灭的心理阴影。赵缢拜倒在皇帝身前,恭敬地喊道:“陛下!”延和帝颔首:“穆以安的奏折,朕看到了……你这次做得不错。”赵缢低着头:“是陛下料事如神!早早就料到了穆家小姐一定会上书请战。”延和帝摇晃着脑袋:“朕根本不在意那个丫头片子,用这本奏章,只是为了揣度一下朕的公主究竟是什么心思、什么立场。”他摩挲着下巴的青色胡茬,“你说……朕的公主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疯疯癫癫,又开始妄自揣度:“朕、要不要给她改个姓?改姓穆啊!啊!”他越说越愤怒,直接将方才穆以安的奏折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用力踩了上去!赵缢一阵心惊胆战,却不敢搭话。延和帝背过身去,面对着龙椅,手摸索着扶手处的金龙,喃喃地道:“穆家的梁没了……但还有三根柱子呢!”他倒抽了一口气,如毒蛇吞吐着自己的蛇信,“泸县,呵,北燕绝对是打不动了的。穆家老大幸运的话能捡一条命回来,穆家老二……哈,那就是个白白送死的赔钱货!”“……”“穆家不能倒,倒了,朕就不仁义了!”延和帝撅着嘴,晃动着脑袋,“穆家得倒干净了,干净了,朕的公主才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大殷未来的君王,才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牵绊。”赵缢将头几乎快埋到了地板里面!“赵缢啊!”“臣在!”“你说……要是未来的小国公,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是不是挺好的?”“……”他一瞬间明白了延和帝的意思,“可陛下,公主在意的……应当、只有穆以安一个人吧?”“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延和帝坦然,“含章当年说过一句话,深得朕心。她说了……斩草须除根,无复夜梦长。穆以安,那不过是根小草,根深蒂固的,却不是她。”赵缢瑟缩了一下,晃动了直挺挺跪着的身子。“去吧。”延和帝淡淡地吐出了一口气,“穆以宁方才启程,赶赶路,让他到泸县之前,活成朕最满意的模样!”“……遵旨!”穆以安此时还浑然不知,她大哥穆以晨的院子里给新生的小公子辟出了一块儿新的小屋子,介于此刻穆初尧小盆友才刚刚能爬能叫唤,暂时未添置多的家具、床具之类的,谢雨霏也懒得花钱,觉得把钱砸在自己儿子身上以后便宜别的女人,倒不如便宜便宜她自己的男人,于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把自己手头上的钱都给穆以晨送过去了,自己儿子就趴在一张毛皮毯子上,握着穆以安给他亲手制作的一整套小兵器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