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回风谷风声呼啸得更加厉害,深夜此刻难得安静一些,风顺着岩石山壁缓缓流淌,像是无数的孤魂野鬼在月光的温柔抚摸之下呜咽着瑟瑟发抖,一声一声的哭泣灌进了穆以安的脑袋里面,吵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将军。”杜宣站在她身旁,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做安慰。可还没到杜宣的手碰到她的肩膀之前,穆以安就叫住了他:“宣哥。”“将军吩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和他们,单独说会儿话。”“……”“我不想在你面前哭,太丢脸了。”“……末将遵命。”杜宣牵着赤瑕,慢慢地退了开来,给穆以安留下一片空旷的天地。回风谷大战之后,宗泽依然疯疯癫癫地想要挖了穆瀚的尸体出来鞭尸泄愤,可当时被慕容景多次责骂,一直都只能忍着。慕容景也算是个难得的将中君子,还是亲自下了命令,填了回风谷这数十万人的尸骨,其中,就有穆国公穆瀚的。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爹爹。穆以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跪倒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一叩——那声音回荡在整个回风谷,与山壁相碰撞,与呜咽声交错起舞。二叩——那声音响彻天地间,上达天听,下入黄泉,呼号来英魂环绕,驱散寒意。三叩——穆以安嚎哭出声——这里是鬼风谷,是埋葬着她父亲的地方——穆以安倒在地上,蜷缩着号啕大哭起来。她觉得她仿佛是回到了父亲的怀抱里面,再一次获得自己挣扎已久、伪装坚强已久之后撒娇的权力。地,坚硬而冰凉。可穆以安的心,却是暖的。未央宫紫宸殿“你说说,穆以安为何要在军报里面加了这么一句话?”延和帝站在高阶之上,睥睨自己的女儿。“回答我,章儿。”欢呼雀跃未央宫紫宸殿延和帝在龙椅边来回踱步,左手握着的军报一下接着一下拍打在了自己的右手掌心上面,面上似笑非笑,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盯着戚含章的一双眼睛:“你说说,穆以安为何要在军报里面加了这么一句话?”戚含章一言不发,垂着头站着。她的发髻已经因为奔跑而一片凌乱,裙子也被雪水搞脏了,有些狼狈地站在殿中。“回答我,章儿。”延和帝眯起了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戚含章深吸一口气,眼神淡漠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冷冷地道:“父皇,儿臣从进殿到现在,都压根儿没有看到过那一封军报,儿臣如何能得知,定远将军在军报里面加了什么话?”“……”延和帝突然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用军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无奈地自嘲道:“诶呀、老了老啦!这脑袋瓜子也不灵了!李德啊!”他叫来李德,把自己手上的军报交递到了他手上,吩咐道:“去、给福熙大长公主看看!”李德应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军报递到了戚含章的面前。戚含章原本的激动心情也被这么长久的等待和莫名其妙的对话给消磨干净了,冷静地接过军报,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才打了开来,去看里面的信函。信函上面,穆以安仔细交代了作战的全过程,也说明了自己对于下一步行动的想法和安排。戚含章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问到:“定远将军说……想要即刻出发,前往泸县,继任穆以宁的任务?”延和帝挑了挑眉,不发一言地盯着她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戚含章低下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拜道:“儿臣认为,穆以安可以去泸县,请父皇下旨!”延和帝嗤笑一声,道:“泸县……一个破破败败的小村落,能成什么事?”戚含章冷静地道:“父皇,二十年前,泸县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破败的小村落。可在当年回风谷之困之后,是父皇您亲自在回风谷设下大殷想说什么,见延和帝已经听不下去了、甚至隐隐约约动了怒,只得咽了口气,妥协道:“定远将军这份情愿在情理之中,却也着实已经算是跨权僭越了。但经此一大捷,想来父皇也可以信任定远将军能力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