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这位文官人生中的头一遭,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和绝望。同伴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了他那张原本白净的面庞之上,而后缓缓滑落。那种感觉,就好似被致命的毒药侵蚀着肌肤,引发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尽管他心里明白,这种痛感只是一种错觉。然而此刻,它却是那般真实、那般强烈,令人难以忽视。仅仅片刻之前,心中尚且还涌动着些许无畏的勇气。可当目睹那猩红的鲜血时,所有的勇敢瞬间烟消云散,如同被狂风吹走的浮云。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传递出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惊恐。诚然,世间或许确实存在一些视死如归之人,又或者说,这位官员曾经在某些时刻也曾自认为能够坦然赴死。但是,当真正遭遇来自上位者的强大威压之时,一切都变了。尤其是感受到易年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仿若来自深渊般的恐怖气息,身为普通人的他,本能反应悄然占据了上风。这位官员终于意识到自己心生惧意,然而,一切都已为时太晚。因为易年的目光已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带一丝怜悯。那柄闪烁着幽幽蓝光的长剑,亦在不停地绽放光芒。随时随地都会挥斩而下,然后收割掉他的性命。“修行界的规则束缚不了我,所以,下辈子小心些…”易年说着,不知不觉间,语气从平和变成了冰冷。手腕一转,一声龙吟从龙鳞上迸发而出,蓝色剑芒前冲,划开了第二个挺身而出的官员喉咙。鲜血流淌而下,顷刻间染红了官袍。那种红,即使是大殿外的漫天血水,也没法冲洗干净。身子朝着后面仰去,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可什么都抓不到。砰的一声,又砸在了地上。按说太和殿打扫的很干净,不应该有灰尘扬起。可这官员倒下的瞬间,依旧起了尘烟。包括之前的武将,这是第三个…连杀三人,手中的长剑却不沾半点儿鲜血。目光继续偏移,落在了第三名文官身上。“北祁会不会乱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着,朝着那人走了一步,继续道:“念你心中还有百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退下,今天我不杀你…”那官员听见,眼睛一瞪,开口喝道:“你做…!”可能是梦,也可能是别的。不过话还没等说完,只见易年衣袖一甩,掌风顷刻间将人卷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撞在了东边的墙壁之上。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旁边有几位官员想要上前查看,可在瞧见易年之后,下意识的停了下来。这种时候,别人的命远没有自己的宝贵。易年余光扫见,但并未多说什么。径直穿过大殿,停在了台阶下方。上面,正是被武将们护在身后的秦怀胤。方才大喊的太监瞧见易年过来,立马嘶吼道:“来人,护驾!护驾!”声音急切,神情惶恐。也不知是怕易年杀秦怀胤的时候顺手把他也杀了,还是真的在意秦怀胤的安危。不过供奉躺在广场之上,御林军被挡在结界之外,哪里还有人能来护驾。秦怀胤身边最后的力量,不过是身前这十几个有些功夫在身的武将。可能是不喜欢太监的声音,也可能是嫌聒噪。易年手一抓,台阶上镶嵌在龙形图案眼睛上的宝石嗖的一声落在了手里。手指一弹,不偏不倚正堵在了太监的嗓子眼。比城墙下的时候收了不少力,要不这宝石便会从他的后颈处钻出。不过堵在嗓子眼里的宝石还是阻隔了呼吸,太监的脸瞬间被憋红了。“咳咳咳!”弓着身子不停咳嗽,想要把那宝石吐出来。可任由他怎么用力,那宝石仿佛镶进了嗓子里,根本吐不出。眼看着再憋一会,整个人便会窒息而亡。易年余光扫了下,手一挥,那太监直直朝着旁边飞了出去。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飞行中的太监撞在了支撑太和殿的金丝楠木柱子上。身子一弯,宝石从嗓子眼里咳了出来。整个人顺着柱子滑下,落在了地面。头一歪,昏死了过去。要论起历朝历代的帝王最为亲近和熟悉之人,必然非他们身旁的掌事太监莫属。这些能够长久陪伴在君王身侧的太监们,必定具备超乎常人的本领和心智。很多时候,仅仅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或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能心领神会接收到圣上想要表达的意思,甚至完全无需通过言语来交流。毕竟,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使得太监早就习惯以及了解圣上的喜好。,!相较于与朝中大臣或后宫嫔妃们相处而言,帝王与太监共处的时间是最长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清晨到日暮,从朝堂至寝宫,太监始终不离左右。无论是处理军国大事时的紧张时刻,还是闲暇之余放松身心的片刻宁静,太监都默默地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绝非其他臣子所能轻易比拟的。秦怀胤虽然城府极深,但也是人。只要是人,便有情感需要宣泄。所以易年看似在打那太监,实则是在打秦怀胤的脸。果然,在那太监被打飞之后,秦怀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易年。看着易年直逼龙椅,守在前面的武将们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人攥紧拳头,开口喝道:“大胆竖子,拿命来!”喊着,脚下一蹬,扬起拳头朝着易年冲了过去。看着朝自己扑来的武将,易年左手抬起,身子一侧,不偏不倚让开了身位。电光石火之间,抓在了那武将手腕之上。轻轻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硕大的拳头无力的垂了下去。“啊!!!”疼痛刺激着武将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呻吟。本能的又扬起另一只拳头攻向易年面门,明知打不过,依旧要打。易年的瞥见眼前这一幕,手腕一抖,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如洪流一般,顺着那名武将粗壮有力的胳膊迅速传了上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名武将的手臂瞬间便被这强力量生生震断。断裂处的骨骼和肌肉呈现出一种扭曲狰狞的状态,看上去触目惊心。然而,这股力量并没有就此停歇,而是继续沿着武将的身体一路上行。眨眼之间,传遍了他的全身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一连串清脆而又恐怖的声响此起彼伏地出现,武将全身上下的骨头纷纷碎裂开来。那些尖锐的骨刺犹如破竹之势刺破了皮肤,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溅洒得到处都是。仅仅片刻工夫,先前还勇猛无比的武将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模样惨不忍睹。易年轻轻一挥手,就像丢弃一件无用的物品一样,将那重伤的武将随意地扔到了地面上。武将落地之后,还试图挣扎着起身,但仅仅挣扎了几下后,就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彻底失去了生机。看到同伴丧命,其余的武将们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一个个像是发了狂似的,不顾一切地朝着易年冲杀而来。挥舞拳头,口中发出阵阵怒吼,气势汹汹,似乎想要凭借人数优势一举将易年置于死地。不过面对这群来势汹汹的武将,易年依旧淡定从容。实力的差距,不是愤怒时候激发的那一点点潜能能弥补的。自始至终都稳稳地站在原地,双脚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移动都不曾有过。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然后又缓缓落下,动作看似轻柔缓慢,实则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威力。每当右手挥落之时,就会有一名武将惨叫着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大殿之中。几个呼吸过后,原本守在秦怀胤身前的武将无一不是筋骨尽断、口吐鲜血,有的甚至当场气绝身亡。易年没有理会他们,抬眼看向了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秦怀胤。就在二人对视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阻碍消失不见,二人之间再无阻隔。易年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与秦怀胤相对而视了。不过每次的意义都不同。太和殿前的广场之上,是第一次。那时的秦怀胤还是皇子,二人并没有太多交流。试比高的高台之上,是第二次。那时的易年不显山不露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杜书仁的葬礼是第三次,不过那时的秦怀胤是假的。真的秦怀胤正在周府。细算下来,今天才是第三次。虽然接触的少,但二人之间的恩怨却深的很。目光扫过秦怀胤扶在龙椅上的右手,易年嘴角起了一丝笑意。“你怕我?”秦怀胤听见,脸上也起了一丝笑意。“为何要怕?”“因为我会杀了你…”……:()归处有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