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才多大啊,十五六岁就搬出来独立,我们谁都没想过他夹在我们两家之间很难做,我们都以为小孩子嘛,不会懂那么多的。”“结果,他就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一分钱都不拿,自己养自己,还养他奶奶。”裴湛偏了偏头抽了两口烟才缓过来那股气“你初中是不是一中?”何野不太自然的点点头。裴湛叹息“他那个时候也是浑到没边了。”何野心里一跳,尽量委婉的说“他打架的事?”裴湛有些无奈“没那么夸张,没有踩断手,”他停了一下含糊其辞,报了个名字出来,“你们那届应该都知道。”“只是手指,两根手指,食指和小指,”裴湛伸出手夹着烟比划了一下,又说“不过接上了。”“他也是窒息手术室的灯牌随着他落下的话音一起熄灭,医生们鱼贯而出,“摔倒磕碰到头,压迫到脑血管,尽力了。”有的说“节哀顺变。”也有的说今晚吃什么。护士喊去楼下签字缴费,问还有没有家属,赶紧叫过来。没有电视剧里的悲天恸地,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平淡地告知结果。裴湛点点头站到一旁去打电话,他推开玻璃窗,让外面潮湿的空气透进来,好像这样做就能让声音消散在风里。何野把烟头摁灭,用纸包着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裴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惊讶于他精细的做派,他一手把窗户合上,另一手举着电话跟对面说“……反正你最快的速度回来。”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裴湛的脸色缓和一些,起码不再像原来一般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接着他挂断电话走过来,两人沉默不语地看着掩上的白布。“想看一眼吗?”护士忍不住问。何野指尖颤了一下,又缩了回来,他摇摇头。裴湛也没有说话。护士看着两个奇怪的人,只好把遗体推去了太平间。裴湛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下楼,何野跟着他去签字。护士接过单子看见上面只有一个人的签名,问何野“你们是家属吗?”何野摇摇头,裴湛说“我算是吧。”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耐人寻味,以八卦的目光扫视着两人,但没说什么,拿出机器问“现金还是支付宝?”裴湛说“支付宝吧。”又缴了几笔费用,他们两个坐在咨询台对面的一排空椅子上,一个高中生,一个面相年轻的男人,伪装成一对亲属等真正的亲属过来。医院很忙,忙到护士也没再有空探究他们的关系,电话响个不停,不断有人过来找路,问药,或者像他们一样,签字,缴费。何野盯着对面墙上的钟转过五点,掏出手机给裴梧打了个电话。裴湛看着他按下挂断,问“他考完试了?”何野说“嗯,他过来了。”裴湛点点头,说“你知道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何野在一瞬间绷直了脊背。但随即他听到裴湛说,“我觉得你们就像两个过家家的小孩。”何野回头看着他,眼里似有不满。裴湛继续道“你们竭力扮演着大人的样子,但你们改变不了事实。”“事实就是,你们才18岁,可以不用承担这么多。”裴湛看着上行的电梯,从钱包里掏出全部现金塞到何野手上,“赚钱应该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要好好读书就够了。”他在数字还剩一层楼的时候,快步离开了。电梯门打开,只有裴梧一个人,他单肩背着黑色的包,外面应该下了点雨,校服上深色的地方有些更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