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姐姐。”
刘敬诺揪了揪廿九的衣袖,“这边渔民多,造船厂跟船匠也多,这个不行,咱们就换一个呗,万一他使坏在船上做了手脚,害我们葬送鱼腹该怎么办呀?”
如今她们位于大曜国土最南边的晴水府,本地百姓大多以打渔为生,有大公主暗中相帮,船很容易到手,但了了并不满意,因此才想要找个有能力的船匠按照她的想法来改造。
晴水府离京城太远,又是出了名的穷地方,慎刑司在此处虽有网点,但到底不如繁华之地消息来得灵通,这简朴荣曾经号称第一船匠,是个极有能耐之人,据说他造的船,曾经让经历了恶鬼海域的渔民平安归来。
这造船厂也是简家的,可惜简朴荣后继无人,他年轻时可谓风头无两,结果却得了个吃喝僄赌样样不落的败家男,好好的家业败了个精光不说,连祖传的造船厂都叫人给砸了,简朴荣自己也被催债的打断了腿,自此一落千丈。
其余船匠不是没有,却都不如简朴荣厉害,毕竟能够穿越恶鬼海域的船,迄今为止除了简朴荣,再无人造得出来。
她们说话没避开老头,简朴荣自然是听见了,他怎么可能帮这些人造船,他连路都走不稳妥,早已是个暴躁无能的废人。
了了也没对简朴荣抱有希望,她淡淡地说声走了,便转身离去。
其她人立刻跟上,廿九迅速过了一遍有名的船匠名单,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筛选能让公主满意的人。
巧的是,她们刚出造船厂,迎面走来个赤着脚,背上背着鱼篓,两手也拎着篮子的清瘦少年。她肤色黝黑,这是常年生活在海边的渔民特有的模样,头发绑成一条马尾辫垂在胸前,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浓烈的鱼腥味。
陶澜想要以袖捂鼻,忍住了。
少年见到这群陌生人,便问:“你们是谁,是有事找我阿爷么?”
刘敬诺忍不住说:“里面那个怪老头是你阿爷?”
见少年点头,她便同情道:“你受苦了。”
少年沉默片刻,往造船厂里看了两眼,正想说话,里头传来简朴荣大吼大叫的声音:“丹子!你跟她们说些啥!还不赶紧烧饭!天不亮就出去疯,是不是想把我这个老头饿死,从此以后你就没累赘了!”
少年便低声道:“如果是想找我阿爷造船的话,你们下午再来,我在码头那里等你们。”
说完便拎着东西快速往造船厂里头走去了。
众人又走了几步,还能听见简朴荣吆喝叱骂的声音,陶澜皱眉道:“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要是不满自己站起来说,干嘛吼自己孙女。”
纳兰茗道:“他骂得哪里是他的孙女,分明是我们。”
廿九捉住想要转道返回教训臭老头的刘敬诺,询问了了:“女郎的意思呢?”
了了:“依她所言。”
陶澜:“就冲那老头的态度,即便他被说服了,我也不想用他。天底下船匠多得是,他以为他是独一无二的不成?”
在这之前,她们其实还见过几个出名的船匠,但都不能令了了满意。
这是自然的,她可是开过战舰使用过星际战斗系统的人,即便因为环境限制放低了要求,所见过的几名船匠依旧远远达不到应有的水准。
从造船厂往外走的一路,能看见好些疍民在岸边做交易。
与渔民不同,疍民没有房子,从出生到死亡都生活在船上,因为卑贱,甚至不被允许与岸上的良家女男通婚,虽然终日采珠,却始终贫穷困苦。由于没有土地,疍民必须采珠以交赋税,再经层层盘剥,一年到头落不下几个子儿。
晴水府这边的知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疍民与渔民交易,本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这位晴水府知州却是位人才,他在各处设立了专门的交易码头,并且收取极高的费用,任何私下交易都属于违法,一旦被抓到,轻则锒铛入狱,重则掉脑袋,以此逼迫疍民献珠,敛财无数。
大曜有海禁,疍民渔民们并不敢过度深入大海,尤其是还有一片吃人的恶鬼海域,知州大人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越往深了去,宝贝越多,至于这些贱民的命,谁会在意呢?
他还要靠这些宝贝往上打点,使自己官运亨通,早日调回京城呢。
不必怀疑,陶谏向帝王献上的那株价值连城的血珊瑚,正是晴水府知州所奉。
陶澜与纳兰茗在京城长大,从未想过世上竟还有如此贫穷落后之处,尤其是陶澜,她最初得知本地疍民以采珠为生后还很羡慕,觉得疍民们一定十分富有,亲眼目睹后大失所望——疍民们无论女男,一个个都是瘦条条的,眼神疲惫麻木,仿佛提线木偶。
中午一行人在码头附近的一家饭馆吃了午饭,之后没多久,上午见的那个少年便赶来了。
她显然特意打点过,那身脏兮兮沾满淤泥又透着鱼腥味的衣裳换掉了,麻花辫也重新梳过,脚上套了一双半旧不新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