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点着数枝手臂粗的牛油巨烛,将大帐映得灯火通明。刚刚获得大片封地的申服君盘膝坐在茵席上,神情倨傲,身后是一扇竹漆屏风。
帐中左侧列着一张漆几,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满面春风举起酒樽,正满口谀词地向申服君道贺。
申服君声音响起,“攻灭渠受是安成君的功劳,本君怎敢居功?”
安成君的特使刁呈夸张地一拍大腿,叹道:“若非君上占卜如神,察出渠受那帮狗贼与枭魔勾结,安成君岂能旗开得胜?两位君上为国分忧,气贯长虹,此番心地天地可表!小臣再多言语也不及君上所为万一,惶恐惶恐。”
申服君矜持地挑起唇角,“刁特使过誉了。”
刁呈气愤填膺地说道:“渠受狗贼罪当万死!幸得君上筹划无缺,将其一网成擒。那些狗贼罪行罄竹难书,就是把他们碎尸万段,也难解小臣心头之恨!”
申服君双手一拱,“昊天示警,是我王威德所致,本君不过是承天应命,霄小之徒自然无所遁形。”
刁呈正容道:“渠受狗贼就是夷其九族,也死有余辜。君上盛德,只将其家眷贬为罪奴,保全无数性命。渠受罪臣之户无不感激涕零,连日来往君上居处叩首祈佑。小臣亲眼目睹,不禁感念君上拳拳之德。”
申服君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那也算不得什么。”
刁呈道:“渠受罪奴多欲报君上恩德。那个大领主之妻鹭丝夫人,虽是罪余之身,却颇有几分姿色。她苦苦哀求,愿为君上铺席侍寝,几至泪下,小臣心生不忍,冒昧带到此地,还望君上笑纳。”
这番言辞难得他说得周全,申服君握住酒觞,微微点头。
帐外传来一阵轻响,接着一名身着华服的美妇走进大帐,与百越贵族仕女常挽的云髻不同,她发髻高盘,宛如青螺,发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玉簪,尽显高贵之态。
只是脸上罩着一层轻纱,看不到她艳丽无匹的芳容。
她屈膝跪在地上,伏首低声道:“罪奴鹭丝,叩见君上。”
刁呈谄笑道:“这奴婢罪孽深重,本来该一同斩首,能为君上荐席,自然心甘情愿。”
说着那美妇突然扬起脸,凄声道:“君上!求你饶过罪奴的女儿!”
刁呈面露尴尬,干咳一声遮掩过去。申服君却不动声色,冷冷道:“贱奴,知道本君为何命你盛妆打扮吗?”
鹭丝夫人伏在地上,含泪摇了摇头。
申服君抬起眼,“刁特使可知道么?”
刁呈连忙道:“君上心意小臣怎敢揣测。不过这罪奴年纪大了些,略加妆扮还算艳丽。”
申服君冷笑道:“你不知道这贱人,向来矜持得紧。当日本君前往渠受,诸领主无不以臣礼拜见。这贱人却以轻纱遮面,酒不沾唇便即离席。何曾把我这百越大君,昊教卜筮之长放在眼中!”
刁呈怒道:“竟有此事!贱奴!你可知罪么!”
鹭丝夫人没想到这位堂堂百越封君,居然对多年前的旧事耿耿于怀,只好叩首道:“罪奴错了。”
申服君冷笑道:“你今日的妆扮正与当日相同,这酒宴也与那日一般无二,知道本君为何如此安排么?”
鹭丝夫人垂首不语,刁呈道:“君上可是要将此宴作为当日未竟之宴,给这罪奴一个改过的机会呢?”
申服君大笑道:“刁特使说得不错!本君就给这贱奴一个改过的机会,让她在席间侍酒陪宴!”
鹭丝夫人含泪在铜盆中洗过手,然后捧起一只酒樽,跪着举过头顶,低声道:“为君上贺寿。”
申服君冷笑道:“夫人何以前倨后恭呢?戴着遮羞的纱巾,可是无颜见人么?”
说着申服君伸手扯去她面上的轻纱,一张媚艳的玉脸顿时显露出来。
她不过三十余岁,容貌艳丽,目光盈盈如水,黑白分明,睫毛极长,充满了异族风情。
皎洁的玉容犹如盛开的鲜花,掠人心绪,青丝挽成的螺髻梳理得光滑整齐,脸上敷过脂粉,更显得香泽柔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