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观主在他眼底看到了刻意的疏远,躲闪了视线,向台阶下的公子道:“你走吧,告诉你家主子,问路不如问心,若是寻人,这里没有他要寻的人。”
她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暮年态,来到门旁,躺在躺椅里继续晒太阳。
赢厌目送台阶下的公子回到竹林,恍惚间觉竹林里有双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微微凝眸,对上那双审视的视线,那视线却及时移开了。
他浅浅一笑。
这观是一座奇怪的观,老观主是个奇怪的人,竹林里的人也很是奇怪。
他拄着拐杖来到老观主躺椅前,问:“婆婆,莫念可是下山去了?”
老观主半眯着眼,慢吞吞地道:“晚上才回,你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赢厌环视道观,问:“婆婆,我可有家人?”
老观主微垂了眼帘:“问家人做什么?”
赢厌视线停留在正殿道字上,道:“我离家许久,若有家人,想要烦劳莫念往家中送上一封报平安的信。”
他知晓自己是被老观主从阎罗王殿抢回的一条命。他感激老观主的救命之恩,却不想留在这里。
老观主道:“你有母亲,据贫道所知,你母亲并不称职。你不用想着回家去,你母亲知晓你在贫道处,待你伤好,偿还完贫道的救命之恩,贫道自会放你离开。”
赢厌看着道字,眸光轻颤动着。
他失忆了,却能隐约感知到,他是有个母亲的。
可是他想不起她模样,也记不起他的母亲称不称职了。
他问:“婆婆,我母亲叫什么?”
老观主从袖里掏出一块白锦帕盖在了自己脸上:“那婆婆不知道。”
他转过头,又问:“婆婆叫什么?”
老观主轻吐了一口浊气:“苏虞。”
他继续问:“我叫什么?”
老观主迟疑了。
赢厌落寞了眉眼。
他想他的名字对老观主应是一种忌讳,他问过莫念,莫念也是这样的沉默。
他能得活命,已是天赐之福,无名无姓也没什么。
他放下手中拐杖,忍着脚踝的撕裂痛楚,弓下身拿开老观主脸上的白帕,轻声道。
“婆婆畏寒,若想休息我背您进去躺着。”
老观主很老了,白了眉,白了睫,唯独是一双清亮的凤眼,定定看人时,有种看穿人心的锋锐。
赢厌对上她眸,莫名觉她眼眸熟悉得想让他掉泪。
他静静看着她眼:“婆婆,我没失忆前认识您吗?”
他若不认识她,为什么想要抱着她,心底为什么又是这样恨她。
老观主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凤眸,缓缓摇头:“不认识,此前你我素不相识。”
他抚摸上她冰凉的眼皮,慢慢地眼底蓄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