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对,沉默无言。
良久,李世民才说:“父皇,刘文静与您交好多年,他是何等样人,您尽知!他私下多有抱怨,此必为真;然此人有口而心……”更无此能,“以言而论罪,他不冤!然,死罪则过矣!”
李渊就说:“当年他为隋臣,鼓动朕起事!今日他为李唐之臣,鼓动唇舌口出怨言,谁能保证旧事不会重演。”
旧事重演?
李世民只觉得呼吸不畅:父皇是怕刘文静鼓动谁?怕谁又听刘文静的,起兵谋反?
他内心苦笑:父皇话里话外,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所以,这就是警告!就是警告。
若这是警告,我已然知道了:“请您从轻发落,留他一命。”说着,起身后郑重的跪下,重重的叩首:“请父皇开恩,留刘文静一命。”
李渊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眸光复杂,只摆手:“去吧!出宫去吧。”这不仅是警告你,更是警告你身边那些文人:别以为鼓动唇舌不是罪!
就该把你身边这些心思活泛的文人都得清理了,要不然……你本无心,在他们的鼓动之下,无心也该有心了。
于是,刘文静被杀了。
李世民手里的书卷掉到了地上,他怔愣在了原地。
长孙氏…放下手上的东西,回头看他,而后起身,做到他的身边,伸出双手抱他,久久不发一言。
李世民浑身软了一样,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观音婢!”
“嗯?”
“无路可退了。”李世民的声音低低的,只夫妻二人能听见,“他们各个都慈悲,都以为削了我的权利,不会要我的命,就是对我的情义。殊不知,我若无权,必死!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要我的命,要你的命,要孩子的命。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这些多部下,有几人能活?他们的家眷,他们的族人,尽皆会被诛杀。”
故而,观音婢,而今已经无处可退了。
“无路可退,那便不退!便是永坠阿鼻地狱,妾亦与您同往。”
夫妻俩的手紧握在一起,前路未知,一脚踏出去,便是万丈悬崖,也无法回头了。
此时,在他们不知道的事后,有人拜访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正叫人去送礼,给林公送礼!林公得子女跟别的人不同,她安全度过产预期,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
故而,他想准备贺礼,交给秦王妃,请秦王妃代为转交。
结果有人来求见,此人乃是同乡,偶有交集。来者是客,他倒是见了。却不想到,此人带着重金上门,来为太子说项。
“陛下之心,天下尽知!太子地位稳固,此不可撼动。尉迟公追随秦王,煊赫只是一时的!只要愿意效忠太子,为太子办事,你又何尝不是从龙功臣?”
“太子与段将军早年亦是感情甚笃!若论功勋,太子当真全无?粮草辎重、招兵买马,哪一项不是太子所为?世人皆以为秦王之勇,岂不知若无太子支持,何以有秦王今日?而今,天下平定,有多少仗可打?况且,治国与打仗不同。只论治国才能,太子可有错疏?”
段玄志看着眼前的人,一直未搭话。
直到对方说完了,他才说:“你先回去,容我思量思量。”
可人一走,他便一身下仆的衣裳,混在出门办事的仆从里出府,偷偷往秦王府去,且只走后门,叫人传话给王妃,说:“王妃采买的进献给东宫的缎子花色齐备了,请王妃看样品。”
“晚上看缎子?”
“是!王妃说,需得灯下流光溢彩。”
于是长孙氏便听到了这奇怪的传言,忙道:“将人带到前院亭子里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