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痉挛了一下。
是了。
谢纾如今已经死了这么多次,祂有哪一次不是冷眼旁观呢?
可为什么独独这一次,祂冒着被销毁被剥夺的风险,也要拉扯少年让他逃?
祂从出生到如今,便是一个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的机器,是应运而生,维护天下的秩序。
“秩序”怎么会有感情?“秩序”怎么会失去理智?“秩序”又怎么会……生长出一颗心?
可祂就是听见了自己胸膛中的“咚咚”声,因为这个少年,祂本来空空荡荡的心野间,倏然生长出了无数血肉,在那枝节横生的血管中,一颗鲜红的心脏正不断地收缩鼓动。
祂未曾尝过“心”到底是如何滋味,“情”又是何物,如今徒然袭来,气势汹汹,摧枯拉朽,痛苦而汹涌的情感几乎把祂刚生长出来的心给挖出来,又血淋淋地踩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碎。
祂与谢纾相伴这样久,终究……还是生出了感情。
好疼啊。
祂这样想着,忽然就落下了两行眼泪,坠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痉挛起来,几乎站不直身体,弓下身去,痛苦不已。
怎么会……这么疼。
三万里风雪加身,少年一人踟蹰独行,成了雪原上唯一一盏烛火。
就这样,茕茕孑立三百年。
而祂从始至终,只能做一个,拼命地伸出手,却永远触摸不到他的旁观者。
云飞歌忽然站出来,他挡在了谢琅面前,脸上的表情即使被暴雨打湿模糊,也能看出狰狞的神色。他咬着牙,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他站在谢琅面前时,谢琅也忍不住怔了一下。云飞歌道:“就算胭脂笑不是琅哥——谢琅炼制,真的,真的是谢纾炼制,他也是杀了人的!”
“你们没听见么?他杀了五百多个人,用那些人试药!!!他怎么可能真的用自己去试药,他又不是神仙,人只有一条命——”
云飞歌并不知晓谢纾还有溯洄镜这般神物,只是执拗,近乎偏执地道:“他用人去炼药,你们难道就能原谅他了么?!”
天地间一片死寂。
铅灰色的天云层翻涌,岛民们站在瓢泼大雨中,神情好似打翻了的颜料桶,混乱无比。
有人低低道:【是啊……如果谢纾真的用人去试药,那他……】
【呕……我们吃的药是杀人来的?这和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什么情况???谢琅抢了谢纾炼制的药,而谢纾是通过……活人去炼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