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或许也没有多久,但是他一不说话,荆白就觉得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荆白甚至感觉自己的情绪此刻并不受他自己控制,更像一根弓弦,被柏易的沉默无限地往外拉扯,时刻等待着一声被绷断的巨响。
他闭目忍耐了片刻,在这根弦将要扯断的时候,柏易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很疲倦,荆白从来没听到他这么疲倦过,可竟然又意外地平静。
他说:“我已经出不去了。”
荆白听到了,但他更希望自己听不见。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像是一个抗拒的姿势,那头的柏易却看不到。他还在说话,语速甚至变得更快。
荆白只是应,听到一句应一句。
最后,他站起身来,除了绷得紧紧的下颌线,青年的神情已经重新恢复了空白。
“知道。”他在铁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我走了。”
他没有等那边回应,也没再驻留,低下头,离开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在漆黑狭窄的密道中,氤氲的水汽中,他走得很快。左手虎口上的伤口原本已经止了血,但因为他过于用力地握着烛台,又挤压出新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荆白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
寂静的密道里,只有他鼓点一样密集的脚步声,因此在踢到某个东西时,那声沉闷的声响也显得格外突兀。
荆白走得太快了,被那个东西猝不及防的一绊,险些整个人摔下去。好在出色的平衡能力让他及时扶住了石壁,也让他从那种巨大的空洞中缓过神来。
密道里的障碍物不就那一个吗,柏易用来骗他的,罗山的尸首。
荆白神色都没动一下,他跨过那具尸首,但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就忽然一顿。
脚下的触感很熟悉,他在来路上踩到过。
细长,坚硬,他当时拿烛台照过,发现是做灯笼的竹条。
“我已经出不去了。”柏易说的这句话忽然响彻他的脑海。
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似的,荆白感觉心脏一阵刺痛。他猛地转过身去。
尸首仍旧静静躺在地上,这具尸体是他亲手搁下的,他当然可以准确地找到头颅。
荆白用脚尖踢球似的试探了一下,确认无误,方蹲下身来。
他手中的烛台如果亮着,就能看见那张俊秀的面容上,神情是多么平静和镇定。
他一只脚踩在罗山的胸膛,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缓慢塌陷的挫响,被他充耳不闻。
他的右手抬起来,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是几乎无机质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嵌在发红的眼眶里,像块血泊里的玉。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