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荆白在白恒一身后,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冷笑。
白恒一也意识到荆白方才拉他防的是什么,心中一沉。他向来擅于掩饰情绪,脸上没显出什么怒意,只是转过头去,示意荆白把陈三娘带到最前面来。
大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天光太暗,看不分明。再上前些。”
荆白把陈三娘引出来后,就站在白恒一旁边,抱着双臂等着纸人的反应。此时此刻这纸人明摆着就是要骗他们过去,他就实在没兴致听这东西继续装傻充愣了。
他指着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陈三娘,直截了当地道:“脸和身形看不清也就算了,她没有脚,你也看不见?万一我们送到近前,她转头又附到木板上那人身上,应该如何处置?”
荆白是故意刺这大汉的,但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白恒一忽然恍然大悟!
神像已经没有眼睛了,发现他们几人在场,也是通过声音。虽然这出戏就是这些纸人设的计,但如果白恒一等人自己不点破陈三娘是鬼身,这些纸人和大汉当然可以“看”不出来她是鬼!
难怪此前他们押送陈三娘回来的时候,这些八卦的纸人不断在身边讨论剧情,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半天,却一句都没提过陈三娘身上的诡异之处。
因为荆白等人没有“说破”,所以它们“不知道”。
这利用的是他们心理上的盲区,重要的是纸人们没提到过的信息,而不是说出来的话。
荆白的怀疑是对的。在台下时,还是两个陈三娘,如果回到台上,又变回了一个,他们又该怎么和这几个纸人大汉解释?
大汉肯定会要求神像做主,但是……
白恒一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端坐在祭台上的神像。
它抬起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回去,变成一个打坐的手势。
月光清澈微白,浅浅洒落在它披散的黑发和紧闭的双目上。神像的四肢依然有所缺失,可在它身着的纯白色宽袍大袖遮掩下,几乎看不出什么。
月光映照着它安详的神色,显出一种如玉般的圣洁之感。
白恒一却垂下眼睫,目光中掠过一线冷色。
纸人们和神像是一头的,何况神像现在也是瞎的,闭着眼睛,它当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看不见”。这并不违背这出戏的逻辑。
这出戏可以有很多个走向、很多个演法。
但如果要救回季彤,还要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生路……显然只得那一条。
高层的副本就是这样,形势千变万化,容错率却极低。状况再危险,也必须保持高度冷静,用最清醒理智的头脑分析复杂的局面。哪怕有敏捷的反应和行动力,一步行差踏错,就会错过唯一的生门。
还好……他们有彼此。
白恒一咬住舌尖,忍下开口的冲动,等待着大汉的回答。
大汉像是被荆白怼愣住了,还是周围的纸人观众先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