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晴跟随着丁泉一路到大殿前。在进去的那一刻,她却忍不住有些迟疑。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原本想让父亲和姑母救她,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皇命不可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裴小姐,陛下等着您呢。”丁泉提醒了一声。“我知道。”裴晚晴点点头。她呼出一口气,缓缓抬起脚步进去。……大殿内只剩下老皇帝。看起来,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裴晚晴行了礼,随后抬起头来。这是她头一回正视这位皇帝陛下。老皇帝登基时已经三十五,现在是二十四年。算起来,他已经五十九岁,快六旬的年纪。他的皮肤松弛,眉眼间有难掩的褶皱。从纹路上看得出,他这人并不爱笑。他的身子已经枯瘦干瘪,穿着龙袍空荡荡的。唯有那一双眼睛,些许浑浊又带着君王的威严和高深莫测。“你别紧张,朕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皇帝声音轻柔。裴晚晴心里厌恶极了他老态龙钟的模样,却不得不卑躬屈膝,“是。”“听说,你牵扯进了一起命案?”皇帝手上摆弄着棋子,示意她上前来。裴晚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坐在案几旁边,“陛下,这都是误会!”“那些刁民心生贪念,所以才自相残杀……臣女是无辜的。”她急切地为自己狡辩,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老皇帝摩挲着手中莹白的棋子,“是吗?”“朕今日已经收到了开封府递交的证据,你指使了这一切,意图暗害濮氏。”裴晚晴心头猛地一跳,抬眼想要向这位求饶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皮都没有掀起一下。可见,这位皇帝陛下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事情的真相,而是故意说这话吓唬她。她定了定神,才开口道,“陛下,这一切并非臣女所愿,还望您明察。”“开封府都这样说了,自然就是事情的真相所在。”皇帝慢悠悠地说着,手上又指了指棋盘,示意裴晚晴落子。裴晚晴神色慌乱,抓了一颗棋子犹豫了片刻,随意挑了一处搁置。皇帝既然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又为什么要说这话,是在逼迫她低头臣服?“你的那些诗作……朕看了不少,诗会当日,你虽信誓旦旦,但显然诗作并非你所作。”“你在两年前的诗作狗屁倒灶,裴家的文运到裴翰采这里怕是断了。”皇帝又说起这事儿来,裴晚晴是真的看不明白了。“陛下何故这样欺负臣女?”裴晚晴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示弱了。皇帝叹了口气,“这样,你就认输了?小孩子脾气!”“……”他说着话的口吻,宠溺至极。但落在裴晚晴耳中,却说不出的恶心。对她而言,他实在是太过年迈,她很难想象与他同床共枕的情形。也许,她甚至会直接吐出来吧。“你搅和濮家的生意,费尽心思算计,可惜你又玩不过人家!”皇帝笑盈盈地说着,眼中的沧桑感让裴晚晴不适。“朕并不好奇,你上交的瘟疫方子从何而来。这些都是天下百姓所需,而非是朕。”“朕在位二十余载,有任性的资本。朕想要得到的女人,是逃脱不了的。”他伸手掐住了裴晚晴的脸,“嫩。手腕也是,皮相也是。”说着,他就笑了起来。那种怪异的笑声,从胸腔传出来,令人害怕。裴晚晴眼中流露出些许恐慌。她想要逃跑,转身却发现大殿门紧闭。老皇帝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惊慌失措。“不必担心,朕说了,只是同你说说话。”皇帝又坐回位置上,将她刚才落的子取出去。“要下棋,就得认认真真的。”他招了招手,示意裴晚晴重新坐回去。裴晚晴站在不远处的柱子边上,根本不敢凑近。老皇帝也没勉强她,转而说道,“你不想入宫,朕知道。”“可你是天命之女,朕是天选之子,你注定只能是朕的女人。”“你有没有求求你爹,让他了结这场婚事?”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询问。“呵呵呵,裴翰采这个老狐狸啊……他偷藏剿匪的宝藏。”“这事儿朕早就知道,贪赃枉法,私吞国帑,重罪!”“噢,你姑母,朕的爱妃,陷害如贵妃的事情,朕也早都知道了。”“他们俩,太不听话了,也不够聪明。”“朕才露出点不高兴的意思,就有人把刀子递到朕手里了。”“有些东西,不需要的时候,随手就扔了。”他就好像在说什么笑话,一条一条列举着裴家的索命绳。裴晚晴听他说着这些话,只觉得骨血寸寸寒凉,毛骨悚然!两世加起来,她与这位皇帝的往来都屈指可数。她从来没有如此直面一位帝王深不可测的恐怖。她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她便会就此跌落!归根结底,他们裴家不过是仰赖君王的恩宠活着。什么时候皇帝不高兴,他们就好日子就到头了。姑母和父亲一辈子汲汲营营,如今还是被弃之如敝屣……若是她抗旨,等待他们裴家的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朕不想威胁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的事情,若非你情我愿,也太没意思。”“不过,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裴晚晴在原地颤抖着,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个活了将近六十岁的皇帝,简直就像个怪物!根本不是她能斗得过的!裴晚晴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原地。她甚至不敢哭,不敢喊叫。那种发自灵魂的深深的恐惧让她无所适从。“至于老九么……他是个乖孩子。你们俩啊……没缘分!”他笑眯眯地说完这些话,喊了一声,“丁泉!”“奴才在!”丁泉几步走进门来,目不斜视。皇帝摆摆手,吩咐道,“送裴小姐出宫去,好生照料!”“是!”丁泉笑着应声,仿佛看不到裴晚晴惨白的脸色,“裴小姐,请。”:()夫人很败家,但她又太能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