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郗归这么说了,但伴姊还是?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她郑重?地看向郗归,认真地保证道:“女郎,您放心?,我知道您对火药怀着怎样的期许,一定会早日制出能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的火器。”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郗归感慨地说道,“尽管我们的将士是?这样地骁勇,我们的女军是?这样地优秀,但我仍旧会忍不住担忧他们在战场上的处境。”
“胡人自小食肉,身?体?比汉人更加强健,又精通武艺,娴于骑射。”郗归轻叹一声,略带些担忧地说道,“更重?要的是?,北秦兵马的数量,远胜于江左。甚至就?连北府军与荆江的兵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北秦的三分之一。面对如此巨大的差距,我实在不能不感到忧心?。可是?伴姊,一旦将士们可以用上火器,情况就?会立刻发生改变。火器能在战场上拉开前所未有的差距,弥补兵员数量带来的不足。这真的很重?要。”
“我明白的,女郎。”伴姊神情坚毅地答道,“您放心?,我会加紧调试,最多两年,北府军的将士,一定能够大规模地用上安全的火器。”
“我相信你。”
郗归与伴姊在湿寒的冬日对视。
那一日,校场上满是?各式各样的欢声笑语。
那笑声摇晃着,荡漾着,伴着鼓动的风,飘到了太昌六年的马场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逃至海隅的叛军,终于被郗途率军包围,负隅顽抗者一概格杀,就?连孙志本人,也于两军对阵之时?,万箭穿心?而死。
至于奔逃的陆然、张敏之、朱二郎等人,也早已被高权在会稽附近的山中抓获,一律在宣布罪行后?枭首示众。
三吴之乱彻底平定,北府军也成为了当地事实上的掌控者。
至此,郗归加官进爵之事,似乎已没有什么值得迟疑的地方。
建康城中的君臣虽有顾虑,但在庆阳公主挟着金钱攻势的影响下,在谢瑾袖手而立的默许下,当三吴第一批税粮被送进司马氏皇帝的私库,这位在酒色之中沉湎了两年的君主,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是?,封郗归为徐州刺史?,令她都督江南晋陵诸军事的诏令,很快就?加上司马氏皇帝那名重?于实的金印,一路送出台城,到了京口。
这并非郗归第一次接到圣旨,可却是?江左第一次为女子授官。
遥想当年,郗归第一次与圣旨扯上关系,还是?京口地动之后?,出于权宜的考量,让谢瑾入宫求得的一道赐婚圣旨。
时?至今日,她终于成为了江左名副其实的女都督,再也不必为了什么东西,以婚姻为筹码,去?谋划,去?猜度。
在这近两年的时?光里,尽管郗归在三吴使出了种种的计策,尽管北府军的威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总有不甘心?的世族负隅顽抗。
他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可却实在力量微弱。
但在力量微弱的同?时?,又如山间野草般地不绝如缕,如北秦丞相王宽那沉重?的病势一般,虽是?肉眼可见的衰弱,却有着极为顽固的生命力。
终于,当北府军的数目扩充到了十五万人之巨,当潘毅带人培育出的一代良种撒遍了徐州和三吴的土地,当吴姓世族子弟终于在徐州和三吴被接连授官,可却并未像其长辈所期望的那样,对着郗归反戈一击,当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的孩子成长起来,当贫民出身?的学?子与女性?一道进入徐州官场,人们惊讶地发现,似乎已经无人能再撼动这个郗归一手缔造的坚固王国。
北府,终于成为了一个国中之国的象征,傲然地立于江左的版图之上。
这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事实,可司马氏皇帝却仿佛浑然不知一般,沉浸在徐州和三吴年年送去?的税银中,挥霍着百姓们辛苦收获的粮米,行使着依靠金钱牵制朝堂大臣的权力,在酒色之中,放纵地度过?了近两年的时?光。
三吴世族彻底地败了,司马氏皇族也不遑多让。
一年多来,北府军在江北延续着胜利的佳话。
一批批的淮北流民南迁,在京口安家立业,或是?分得田地,或是?投身?行伍。
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将士们缴获的一匹匹战马。
这些战马与辗转自荆州而来的建昌马一道,组成了这座马场最初的模样。
郗归站在太昌六年的马场边上,抚摸着那匹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马的鬃毛。
人总会老去?,总会衰弱,马也一样。
郗岑去?世之后?的那段哀毁骨立的日子里,她的身?体?受到了切实的损害,再加上长久的忧思深虑与案牍劳形,使得她再也无法肆意地策马扬鞭。
而这匹由郗岑亲自挑选的骏马,也在陪伴了她十余年后?,逐渐靠近生命的尽头?。
人生有涯,可伟大的事业却是?无穷无尽的,因为会有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如同?愚公预想之中的子孙一般,担负起前人未竟的事业。
马蹄声越来越近,宛如一段慷慨的奏章。
郗归看到郗如与喜鹊一路飞驰而来,溅起滚滚的扬尘。
这达达作响的马蹄声,蕴含着无限的勇力与活力。
女孩们翻身?下马的动作轻快而灵敏,有着丝毫不输男儿的健美,宛如矫健的猎豹一般,洋溢着青春年少?的生气。
她们自信快乐地朝着郗归走?来,宛如初生的朝阳一般,绚烂而美丽。
她们是?未来,是?希望,是?这个世界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