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池低垂眼?帘,其实她反倒有些羡慕少芳的无牵无挂。
古辞人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人这一生,本就是一无所有地来,一无所有地走,何必受那样多的尘网牵累,弄得自己?来去不自由,生死不自由。
“那你往后有何打算?”她看向少芳,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可这问?题落在少芳耳中,却是十成十地荒谬,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妾这样的罪人,又有什么?往后可言呢?”
“不,有的。”王池低声但笃定?地说?道。
少芳的无牵无挂令她艳羡,就在方?才,王池忽然意识到,或许少芳可以去过另一种生活,一种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生活。
于?是她说?道:“我让人送你去一个地方?吧。”
“一个地方??”少芳怀疑地问?道,她想象不出,除了诏狱,自己?还能?够去哪里。
“是啊,一个地方?。”王池慨叹着说?道,“一个我想了很久,却永远不可能?去的地方?。”
她深深地看向少芳的眼?睛:“我送你去京口。那是一个,女人不必依靠男人,自己?就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地方?。”
选择
王池虽然身处深宫,可对于外界的消息,却并非全然不知。
更何况,她还有着憎恶郗归的丈夫与父亲,他们会像最及时的耳报神那般,以?咒骂的方式,为她带来有关郗归的最新?消息。
王池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其?实她很羡慕围绕在郗归周围的那些女人。
她们仅仅因为际遇的缘故,就能拥有寻常女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获得的机会,可以?离开那个束缚万千女性的牢笼,尽情?地伸展自己?的躯体,充实自己?的智识,发挥自己?的才能。
那是她作为一个皇后,永远都不能抵达的一处自由?乐园。
可是少芳可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建康城中大大小小的世家,要么保持沉默,等待着一个伺机而动的当口,要么便?附在两支太原王氏的身后,紧紧地相互撕咬开来。
这撕咬牵出了无数的新?仇旧恨,混杂着无数的公?仇私怨,直将建康搅成了一滩混浊的泥水,倒无人在意少芳这个始作俑者的下场。
“那么,就让我送这个可怜的女人离开吧。”王池平静地想道,带着一点认命的绝望,“我这一辈子?,是永永远远地被?困住了,或许,她可以?让我看到另一种可能的活法。”
少芳仍旧垂首跪着。
事实上,大逆不道的弑君,只是酒气上头时的冲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