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侵蚀,徐字残缺了一点,有些像余。
不过,细看却也不容看错。
玉镜府君看着墓碑,沉默了片刻,“这是师兄的埋骨之处。”
潘垚惊了惊,想起了什么,视线往明堂方向看去。
望气术下,穴前群山环绕,众水朝谒,生气聚合,只见此处的明堂如掌心朝上托起,双手五指,十柱朝天……
明堂如簸箕,子孙穷到底,明堂如月圆,子孙有余钱,明堂如掌心,富贵斗量金。
潘垚喃喃,“是那去了香江的地主……”
她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唾沫,还是继续道。
“徐莳树,他是善魂投胎。”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什么香江富贵的亲戚,什么这么多年接济的钱财,都是陷阱!
最后,还特特带着人去香江投靠,那不是瞧着亲戚可怜,小孩惹人怜惜,更不是莳树哥他爸妈说的啥沧海遗明珠——
那是买肉钱!
去香江投奔,这是送羊入虎口啊!
……
天畔的几分流云被吹动,朝半空中汇聚而来,暂时遮住了弯月,瞬间,本就昏暗的岷涯山脉又黯淡了几分。
没有光,就瞧不到影子,地上的树影也消失不见,周围一旁寂静,静得让人心中发慌,就像本在地面上张牙舞爪的鬼物冲破了囚笼。
这会儿,它们蹲在一旁,以夜色遮掩,目光阴邪,不怀好意的伺机而动。
冬风呼啸而来,摇动树影,如鬼影幢幢。
潘垚想起了徐莳树,那个大冬日里,裤腿短了一截,露出脚腕间一口碗大疤痕的哥哥,家里没有钱了,爸妈好吃懒做,只思量着去亲戚家打秋风,他却会跟着自己和爸爸去九龙镇的码头卖鱼。
往事浮掠而过,有一道玩摸鱼摸虾游戏,玩跳房子的场景,也有运沙船上,爸爸乐呵呵地把着船舵,哄着自己分一些炒米给他。
自己小气贪吃,只抓了一小把……
最后,画面定格在六里镇小学,玉兰树枝丫疏朗,树身挺拔,高大的树木将木砖结构的小学笼罩,徐莳树站在高处,仰头拉响了铃铛。
上课铃是他,下课铃也是他。
从没有想过,有度真君的善魂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潘垚心里有些不好受,仰头看向玉镜府君,扯了扯那如云翻滚的袖袍。
“府君,徐莳树是不是没了?”
玉镜府君看了过去,还未说话,潘垚倒是先垂下了脑袋,颇为丧气道。
“不,不能说他没了,他一直都在。”
有度也好,徐莳树也罢,都是他。
这一刻,潘垚能理解玉镜府君之前的可惜和怅然,她和他认识的,印象深刻的,都是有度真君为善时候的模样,那时,时光还未将他扭曲。
“盘盘,”玉镜府君开口,扶着潘垚的肩膀,雷云纹的宽袍垂坠,蹲地时,地上似是覆了一层洁白的雪。
他的目光直视进潘垚的眼中,里头有着认真和慎重,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