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宜多好啊,他都这个样子了,她还记得给他带早餐。
这么好的女孩,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像他再也见不到妹妹一样。
……
晚上,王心宜又丢给他一包馍馍,像是投喂流量狗似的,一句话都没说便撑着墙壁脱下高跟鞋,回棚屋里去了。今天店里生意好,她上一天班累得够呛,嗓子都哑了,半个字儿说不出,这会儿实在是太想休息了。
王登高听到棚屋里收拾的声音,不自觉地想,她在准备搬家了吧。
王登高又躺了一晚,这一晚,没等到天明,他便晃悠悠地起身,一步一步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是他打定主意,不会再回来了。
王登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城里晃荡一整天,从破败不堪的城中村出发,走过一栋栋古色古香的欧式洋楼,路过外滩时遥遥看了一眼最电视塔那一带繁华的地方,正午路过城隍庙时,他累了,瘫在梧桐树的阴影下大喘口气,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穿着制服的管理员当做流浪汉赶走。
王登高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只是晃晃悠悠地再度出发,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是忽然看见眼前有一条江,一座桥,他就恍惚地走上去。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一两年前的时候,每次路过这样的大桥,王心宜便会沉默地站在桥中央,埋头看滔滔江水,看很久很久,然后猛不丁对他说一句“想要跳下去”,他次次都被吓一大跳,后来只要路过这种地方,他都拉着王心宜疾行而过,不再给她停留的机会。
再后来,王心宜就没有说过这种话了,是一年,还是两年没有?他记不清了。
江水很急,掠过桥墩,一浪接一浪,看得人眼花头晕。
王登高本来是想跳下去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应该只是睁眼闭眼的事儿,明明已经跨过了栅栏,腿瘸一下子软了,双手死死抓住栏杆,一动也不敢动。
整个人抖得厉害。
王登高闭眼,沉默地想,就像王心宜常常骂他的那样,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不知不觉围了许多人。
王登高听见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一声声砸在耳膜上,砸得他头痛欲裂。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
“跳呀!有本事你就跳!”
可他心里没有一点儿情绪起伏,他没有被激怒。他默默地想,他会跳的,他一定会跳的,等到他全身力气耗光,抓不住栏杆的那一刻。
王登高等啊等,从黄昏等到黑夜,又等到天边泛起白,他都没有松手。他低估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执着。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
“哥……”
他忽然听见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少女原本清脆的声音,经过一夜奔波后,显得有些沙哑,又不知是不是别的原因,似乎脱了力,嗓子眼儿里挤着悲怆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