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王登高的问题,而是哭喊着反问:“哥,你这一年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搭理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好歹和我说说啊!”
林羽翼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急,几乎是吼出声的。但她的怒吼换来的,只是王登高久久的一阵沉默。
王登高不说话,林羽翼回想着这一年里自己遇到的那些事——
省吃俭用替哥哥还钱也好,被一个个债主找上门也好,每晚头疼得睡不着也好,终日被惶惶的恐惧感包围的感觉也好,隔三差五到河边枯坐幻想着哥哥有朝一日会回来也好,一件一件,从她脑海里闪过。
不知不觉,她已泪流满面。
“王登高,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偷偷开养鸭场,结果河水被污染,你欠了大把钱,你没想着还钱,就这样跑了!”
林羽翼隐约听见,王登高那头传来“咯噔”一声。但她看不见,她不知道,这时电话那头的王登高,拳头无力地砸在木桌上,原本高大的腰背勾勒着,目光浑然无神,像只落魄的流浪狗。
“王登高,你自己说是不是!”林羽翼抹着泪,“你难道还想躲,还想不承认?”
“……”一阵震颤的呼吸声后,王登高哑着声音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哈?你躲得天高皇帝远,自己啥事儿都不管,你觉得是为了我好?”林羽翼被气得直笑,眼里哗哗往下掉,“你要真为了我好,你就别躲啊!你躲走了,那些讨债的全部找上了我!我一个人,这一年连家都不敢回,奖学金、生活费,我都不敢用,全拿去帮你还钱,可我还不够啊!”
“总是有人源源不断地找上来,你欠的越来越多,你……!你倒是和我说一说啊,你说说你一共欠了多少,你回来我们一起还啊!我长大了,我能工作,我能赚钱了,又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你躲什么!”
“……林羽翼。”王登高似乎把话筒拿远了些,声音变得遥远,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的。”
他语气越来越淡:“你要上大学了吧?正好,到时候你把户口迁走,迁到你学校那边去。我们俩不同姓,户口一迁,你就和我没关系了,讨债的人再也讨不到你那儿去。”
林羽翼眼睛骤然瞪大,眼白渗起血丝,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年没有联系,自己的声嘶力竭,得到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把户口迁出去……?
以后再没关系?
王登高他怎么说得出口!
“王登高,你要和我断绝关系?”林羽翼怔然地问。
许久,她听到王登高低哑的回复:“嗯,断了吧。你户口划去学校那边,应该会变成城镇户口,村里的房子和地没法跟你划过去,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不回来住,不会和你抢。”
“王登高,你!”林羽翼急得骂出脏话,可电话那头,王登高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自顾自地说完,语气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
“我听说了,你高考高出重本线二十多分,今年高考题难,你很不错。大学好好读,以后找个好工作,自己好好过日子。去城里,当体面人,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