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寺就是那个困住他的幻境。
因为祈桑生病到后来,他只能每天去寺庙祈求神佛显灵,而神佛不显灵。
所以这就成了他的执念,凌云寺就是他所有执念的结合体。
寺庙里的每一个小鬼,都有故人的影子。
他知道祈桑很珍惜羁绊,他希望如果有一天祈桑能来到凌云寺,能喜欢这群小鬼,也喜欢待在这里。
到后来,他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但还是更害怕会忘记祈桑。
几万年的时光实在是太漫长了,所以他每日都坐在法堂中,盯着面前的镜子发呆。
镜妖的能力让他可以看见自己爱慕之人的脸。
——两万年,镜子里出现的都是祈桑的脸。
再后来,他修行万年,也只能变出一条乌篷船。
他让乌篷船顺流而下,载着他想见的人来到凌云寺。
这一等,又是好多年。
那条漂泊的船才飘了回来。
两人俱是沉默。
“算了。”祈桑也不逼问他,“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阿符拉了拉挡在自己腿上的锦帛,掌心被木轮擦伤的伤口泛出火辣辣的疼。
“有天晚上喝醉了,跑到戏台上,不慎摔下来,腿就断了……你说得对,戏台确实很高。”
祈桑有点无奈:“你喝醉了,跑到戏台上干什么?”
“你走之前,陪我唱了一幕《桃花扇》。”阿符顿了顿,“我觉得没唱好,后来一直会去练那幕戏。”
祈桑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还在幻境里,还是那个失去修为的桑桑,或许会觉得阿符很惨,但他如今只是叹笑一声。
“我还记得怎么唱那幕戏,但你可能已经忘记了。”祈桑问,“摔下来,疼吗?”
“不疼是假话,但也没疼多久,就血流而亡。”阿符推着轮椅往前,“我死的时候血被铜镜吸收,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成为了镜妖。”
“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那块铜镜?”祈桑不解,“你难道就不会觉得……有些晦气?”
阿符微微摇头,“对于我来说,你不是因为这块镜子走向死亡,你是因为这块镜子重获新生。”
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月光,没有风和其他的声音,也没有寺庙的庄严肃穆。
祈桑仔细观察阿符的表情。
“应该不止这个原因吧。”
“我想试试能不能和你一样……进入这块铜镜。”阿符也不隐瞒,“我当时还是觉得,一百年,有点漫长。”
当时他一定没想到,后来他会一个人在凌云寺中,等待一个又一个一百年。
*
所有的过去都被揭开。
两人离开镜像双生创造的幻境,回到凌云寺的法堂二楼,这里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