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只好应允。
秦淮河上的风月我是熟稔的,当年乡试暂居应天,少不了去花船寻花问柳。
虽然两年过去,这里已是物是人非,相识的女子大多风流云散,不过生活依旧在继续,鸨儿依旧爱钞,姐儿依旧爱俏,遇上多金的蒋迟和潇洒的我,鸨儿高兴,姐儿也高兴,留香舫又是河上数一数二的画舫,于是就招来了秦淮河上八大花魁之四,等花船荡到江心,人也入了花心。
身下的少女很快就没了力气,我有些兴趣索然地从她身上爬起来。这个唤作林淮的少女据说太半是因为通晓诗文才登上花魁宝座的,平素眼高于顶,并不太知道如何取悦男人。而我也是因为她弱质纤纤,才动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谁知床笫之间她比我想像的还要青涩,几如替雏儿开苞一般,弄得我既不能大开大阖,又没有见红的刺激和快感,自然有些无趣。
两侧船舱却都战事正酣。蒋迟自恃身怀十三经绝技,独战一双姐妹韩霓、韩裳,更是给妹妹韩裳破了瓜,却没落了下风;而高光祖也和八大花魁中最年长的俞淼战了个旗鼓相当。
听着淫声浪语有点心烦,我悄悄走出了船舱,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年轻老鸨喜姐儿笑着问我要不要再找个姑娘,我摇了摇头,心道,这野花还是不比家花香啊!
和这个知情知趣的鸨儿调笑了一会儿,上了甲板,放眼望去,往来如梭的花船俱是灯火通明,映在水中,彷佛水面上点了千盏万盏明灯。
悦耳的笙歌伴着欸乃桨声,飘飘荡荡的直钻进人的心眼里,饶是河上风冷月清,却让人心头涌动着挡不住的春意春情。
不愧是江南第一等的繁华所在!
和初次见到秦淮河一样,我不禁感慨起来,那时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倏忽两年过去了,秦淮河依旧是风月无边,而我的心却有些老了。
一入江湖岁月催啊!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回头望去,只见纤弱的少女林淮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怔怔地站住了,怀里抱着的大氅都差点掉了下来。
见我脸上露出微笑,她才俏生生地走了过来,垫起脚尖,羞涩地替我披上了大氅。
“天凉,河上寒气重,回房歇息吧!”少女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丫头,你终于开始学习如何体贴男人了,我心道。
换作以往,我少说要把少女搂在怀里,用大氅把两人紧紧裹在一处轻怜蜜爱一番,可眼下我已经没那份心情了。
又一艘偌大的花船载着笑语欢歌从远处缓缓驶来,船上的歌声靡靡动人:“……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林淮跟着细声和唱起来,歌声倒是婉转动人,可在床上却难得听她一语,就算是被我弄得几乎昏死过去,也只是在我背上留了几道血痕。
“是鸣玉舫的明玉姑娘。”林淮见我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顿时止住了轻吟,低头小声解释道:“奴家最喜欢她的歌了。”
“我认得她。”我微微一笑,这丫头当年还是我给开的苞,而今竟然出落成花中魁首了。
“好!”“太妙了!”“明大家不愧是八大花魁之首啊!”余音袅袅中,对面船上传来一片叫好声。
“各位各位,”一人大声嚷道:“听明大家的歌,三月不知秦淮河的脂香,想来比那『歌仙』苏瑾也不遑多让……”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鼓噪起来:“希孟,你这话可说错了,苏瑾怎么能比得上明大家!那歌仙的名头该送给明大家才对,诸公以为如何?”
“就是就是!”众人的笑声遮去了明玉自谦的话语。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我自言自语道。
林淮没听清楚,便问我方才说什么。
“林姑娘,人生有很多种幸福……”
我话刚起了个头,就听鸣玉舫后面的一条花船上传来一阵粗鲁的笑声:“哈哈哈,一群无知的癞蛤蟆,当真笑死人了!想当歌仙?下辈子吧!”
那笑声中气十足,在河面上传出老远,显然说话之人是个颇有些功夫的练家子。
我知道当是参加茶话会的武林同道,不禁暗骂了一声,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来寻欢作乐尚情有可原,可连自己的那张臭嘴都管不住的话,在江湖上行走,离死大概也不远了。
“朋友此言差矣!苏姑娘发声清哀,盖动梁尘,得清越之妙;玉姑娘珠圆玉润,一字一珠,有婉转之美。两人正如春花秋月,各擅专场,苏姑娘当的歌仙,玉姑娘有何当不得?”鸣玉舫上一人朗声道,声音虽不算高,却清晰可闻,附近几艘花船俱能听得真真切切。
这人内功不俗啊!我心头一怔,江湖上能识字的本就不多,能出口成章的更是极其少见,心头闪过几人的名字,却都被我一一否定。
“放屁!”那粗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听过苏大家的歌吗?就你这小样儿,怕是连苏大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臭不可闻!你才是连明大家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哪!”鸣玉舫上另一人回敬道。
方才那人却劝道:“算了,敬逋,别和这种粗人一般见识了,平白辱没了我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