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降下,踏在地上,碎雪飞扬,秦铎也放下双手,秦玄枵看见了他的眼睛——沉静的、明锐的、万夫莫敌的、如点漆墨的眼眸。
眼下的场景,和那个他收藏在桌案抽屉中的魏成烈帝胡服骑射图的画面,一模一样。
秦玄枵清晰地听见了他自己的心跳。
就是他。
秦玄枵知道自己万分笃定,是完全不因他人言论而得出的结论。
就是那个人。
几乎无法呼吸了,秦玄枵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在奔涌,
那个支撑着他活过前半生的人影,那个如同皎洁月光般流淌照亮漆黑长夜的人。
那个曾经被他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那个名字。
在此刻,再也忍不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秦铎也
秦铎也。
那个曾经被他在无数漆黑的夜里呼唤过的名字。
那个他仰慕、钦佩,思之如狂的人。
那个照在他身上,支撑着他前半生活下去的皎皎月光。
扶大魏之将倾的成烈圣皇帝。
是与他不在同一个时空中的人。
也是早已死在百年前的人。
已化成了前尘一抔,白骨一捧。
如寒夜中的孤月一般,那么清亮,又那么遥远,疏离但纯净的光照在身上。
秦玄枵可以凭借此而活,但却始终无法伸手去触碰到哪怕一丝的虚幻的光。
他曾无数次匍匐于岁月的缝隙里,一遍又一遍,手指虔诚又恭谨地翻遍了在大魏史库和兰台中遗留下来的笔墨、书籍、画卷、诗词、曲赋
甚至被保留下来的,属于成烈帝的遗物。
试图从那区区轻薄的纸张墨宝中,窥见成烈帝短暂璀璨但却重如千钧的一生。
想找寻其遗留在后世的印记,从而再靠近哪怕一点。
他也可以万分笃定,没人比他更了解秦铎也。
属于成烈帝的生平,被记载于其中,秦玄枵如饥似渴地,将所有所有全部扒拉到自己的怀中,细细对待,每个都罩上琉璃的外壳,认真保存。
但也仅此为止了,隔绝他的,是漫长的已逝时光,是百年的岁月,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秦玄枵曾无数次想过,倘若他在魏成烈帝秦铎也在位时出生,也许会辅佐他为盛世尽一份力。
帝王将相,秦玄枵有时觉着,倘若他们活于同一时代,他们的灵魂与共,一定会是彼此的知己。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
我生时,君早已逝去百载。
是手指间留不住流水的那种遗憾和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