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不去,”宁翊毫无隐瞒的直言,“况且这个节骨眼,出去作甚?才从鬼门关走一遭,你还是老实宫里呆着吧。”
“您何意?”苏韵卿陡然拧了眉梢,须臾后才拎了拎小竹篮,“我也不瞒着您,卧榻时得了三公主照拂,我也是顺带受人之托,去她府上给人送礼物道谢的。”
“殿下不在宫外,宣和殿呢。”
宁翊勾了勾唇角,指了指身后的大殿,话音里带着调侃:“要不你直接去那儿找她道谢?正好也让陛下见见你这个痊愈了的,舍身护驾的大功臣。”
听得这话,苏韵卿抿了抿嘴,讪笑道:“多谢宁总领提点了,那韵卿还是回自己的阁分歇着的好。”
宁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眼爱怜的瞧着苏韵卿,随手拍了两下她瘦弱的肩头:
“怎么觉得你怂了呢?罢了,我有要紧事,不和你寒暄了。据我所知,你暂时不能出宫,安心休养吧。若住得腻烦,可以祈祷我今日顺风顺水些,你兴许还能早些回府。”
“宁总领雷厉风行,自是旗开得胜。”苏韵卿眉眼含笑的恭维,却也是真心实意的期许。
宁翊话里话外的给了她不少消息,这份人情还是得有所表示,苏韵卿掂着手里的小竹篮,“您吃螃蟹么?定国公夫人亲手制的醉蟹。”
“免了。”宁翊摆了摆手,飒爽的身姿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外而去。
苏韵卿见状,兀自轻笑一声,摇了摇脑袋。若宁翊不是执掌内卫的大魔头,她还挺喜欢这人的性情的。
“苏学士身体刚好就在外头乱窜。”
苏韵卿方拔腿欲走,身后又响起一恨不得也爱不起来的熟悉嗓音。
苏韵卿紧了紧牙关,转了身子,柔声轻唤:“红鸾姑姑安好。”
“走吧,宣和殿。陛下说了,不老实将养,就进去干活。”
红鸾有些意外苏韵卿的热情温婉,但表面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真情实感,只淡然的抬脚近前,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劳您遣人把这个送去千秋殿。”苏韵卿吐了吐舌头,直接把手里碍事的小竹篮丢给了红鸾。
红鸾打开一瞧,有些费解的呢喃:“哪儿来的螃蟹?不是不能吃么?为讨好公主如此卖力?”
“呦呵,”柳顺子站在檐下,看见身着绣有铃兰图样宫装襦裙的苏韵卿信步而来,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欢欣打趣:“您这可真是许久不见了,苏学士大好了?”
“柳翁,”苏韵卿莞尔轻唤,朝着人作揖道,“多谢您记挂,大好了。”
“快进去吧,陛下和殿下对弈呐。”柳顺子捂着嘴跟人咬了耳朵,“约莫这会儿殿下正求个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呢。”
苏韵卿敛眸轻笑,抬脚入了宣和殿,果见一小姑娘凝眉肃目,瘪着个嘴巴,在棋盘前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硬着头皮苦撑。
快速趋步近前,苏韵卿正欲俯身见礼:“臣参……”
“免了礼数,”舒凌将视线自棋盘上挪开,不待人行礼就直接打断了,话音难得的柔和,随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小蒲团,“过来坐。”
“谢陛下。”苏韵卿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落座,余光扫了一眼身前的棋局,暗道萧郁蘅的战况可真的是惨不忍睹。
陛下拉着她下棋,绝对没什么成就感可言,难不成是耍活宝格外畅快?
自打苏韵卿进门来,萧郁蘅这心思就更不在棋盘上了,“母亲,苏学士都来了,要不这棋就先到这儿?”
“急甚?”舒凌气定神闲,“该你了,赶紧落子。苏卿救朕一命,你若是输了,赐给她的五百两黄金就由你来出,权当给朕表孝心了。”
“陛下,臣惭愧,这赏赐太重,臣受不起,还请您收回成命。”苏韵卿听得这钱要从萧郁蘅身上拔毛,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
舒凌瞥了她一眼,眸光一转,有些促狭地笑了笑,“是朕忘了,苏卿打小就不喜这些黄白之物,想来是不合心意。那你自己说说,想要点什么?”
话音入耳,苏韵卿忽闪着羽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要大了就玩栽了,要小了又亏得慌。
可玩命的折腾一遭,又不能真的全然白干,她垂着的凤眸转了八百圈,心底有了以退为进的小算盘。
思忖良久,她才讷讷低语,口吻听着好不为难:“臣…暂无所求,谢过陛下了。”
“多新鲜,”舒凌朗声与宫人们打趣,“这儿有个想破脑袋无欲无求、推拒朕赏赐的朝臣。这要是传出去,外间的人还得揣度,当朝的才女是否被毒伤了脑子,成了糊涂虫了。”
殿内的人都捧场的捡了乐子,唯独萧郁蘅猜得出,苏韵卿如此回应,是怕有心人当她居功自傲,这才尽力放低了姿态。
“母亲,苏学士是个脸皮薄的,”萧郁蘅眉眼弯弯的替人解围,“她既给孩儿省了五百两黄金,儿替她讨个情面可好?”
“说来听听。”舒凌掀起眼睑瞄了萧郁蘅一眼,随口回应着。
“她一时想不出心仪的物件,您暂且予她个恩旨,日后准她一个请求不就结了?”萧郁蘅轻轻松松的抛出了自己的思量,趁着舒凌垂眸掂量的间隙,悄咪咪换了棋盘上数枚棋子的位置。
“苏卿意下如何?”舒凌转眸端详着低眉颔首的苏韵卿,总觉得这人今日有些老实过头了。
“臣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敢讨赏。”苏韵卿淡然的轻声回应着,宛如前朝古板的老学究。她心下有旁的思量,只是想暂且卖乖,好能有机会将心底所想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