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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第1页）

原中书侍郎顾屿的缺儿，整整空了半月，提苏韵卿上来，是昨日才发往门下的旨意。

李景行自御史台转任刑部侍郎，品阶虽涨，但不如以前在御史台行事方便了。

今时局势，葛兴，裴元和侍中刘培，乃至凤阁直学士皆是正三品，唯独中书省苏韵卿和韦赟是从三品，好似矮了另外两省一头，莫非是舒凌有意压制中书省的权柄？

苏韵卿一头雾水的翻找着文书，直到日暮时分，才从一堆零散的消息中拼拼凑凑的，猜到了舒凌的用意。

今时她掌着户部的判事，萧郁蘅身为公主，兼领户部事，实际上等同于她二人凌驾于户部尚书与尚书省两位仆射之上，可以越过尚书省的职权，就相关的朝事一锤定音。

如此一来，陛下放权于她二人，便是要用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两个姑娘，动摇一下一潭死水的户部烂政。

眼下最令陛下头疼的，唯有日益猖獗的土地兼并，天长日久，将威胁到王朝的统治根基。

怪不得舒凌去了洛京！上午还问她二人，洛京可有沉疴积弊……

想来，她要躲开宣和殿修缮的嘈杂，寻个安生的理事之所是一；最紧要的思量，乃是因为洛京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最为疯狂的所在，陛下有必要亲身去摸索一下底细。

对田亩土地下手，素来是最要紧的政务，事关王朝命脉与百姓生计，是王朝的根基运数所系，容不得一星半点的差池。

思量到此处，苏韵卿赶紧收拾了文书，毫不犹豫地直奔公主府。

铺路

夜幕轻垂星漫天，萧郁蘅正坐在花厅的桌前准备用膳，苏韵卿踏着月色匆匆而来，一袭绯衣格外显眼。

萧郁蘅方拎起食箸，抬眸时佳影入眼，便眉眼弯弯地打趣道：

“你这是中午没吃饱，晚上又来蹭饭？给你加一副碗筷？”

苏韵卿环视了一圈周遭的随侍，待人退下，她才哼笑一声，调侃低语：

“今上要你我砸别人饭碗呢，这饭你还吃得下去？”

“何意？你查明白了？”萧郁蘅匆匆放下了筷子，闪身绕到了里间屏风后的茶案处，“来喝杯茶慢慢说。”

“若所猜不错，陛下要我们撼动权贵私下吞并的田产。如此，便只得清丈土地，变更税赋，抑或是将关于田亩管制的律令狠心贯彻到底。”

“此事用旁人，无异于让他们贼喊捉贼，你我可就不同了。我本纳闷，为何陛下还了我的钱，不还我田产，现下算是懂了。”苏韵卿并未落座，只管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

萧郁蘅端着茶盏，微眯着眼睛忖度了须臾，轻声道：

“她还了你的家当，我的铺子怎就不给我，真是区别对待。不过此事若能顺利，于国计民生皆是好事，且她竟几次三番默许你我联手，甚好。此举开罪权贵无可避免，唯有硬着头皮做了。”

“如此看得开？”苏韵卿凤眸觑起，探究的目光落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品茶的闲心。

“与你在洛京撒欢的时候，就看得开了。”萧郁蘅勾唇浅笑，大大咧咧的说道：

“无非是个人在朝中的声名罢了，在百姓国家利益面前，不算什么。况且母亲决定用我做这伤人的差事，将权贵得罪个遍，大抵就无意让我做储君了吧。如此也省心，不必再惦记。”

话音入耳，苏韵卿微微拧了眉梢，萧郁蘅的思量有些消极。

清丈土地，整顿兼并，的确会得罪一大批既得利益的贵族，但也是新贵族崛起的机缘。

若能为陛下，为朝廷肃清祸患，做成此事，实乃是大功一件。

权贵也要为了家族的发展而“趋炎附势，见风使舵”，若萧郁蘅此事做得好，得了舒凌的欢心，或许有机会让陛下坚定心意，立她为储。如此一来，庞大的勋贵世家团体里，总会有自愿投效的人。

话说回来，萧郁蘅方才的口气好似云淡风轻的，但自京城往洛京去的半途，她分明还心存不甘，患得患失。苏韵卿自幼与她在一处，不信她会转变的如此突然，不免心有疑虑。

“苗苗，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苏韵卿敛了眸子，微微欠身低语：

“京中贫寒子弟与乞儿不在少数，以你公主之名行善救济，择寺庙道观的地盘，开设收容讲习之所，背后的钱财我来出。如此，你和庙宇皆得声名，清退非法侵占的田地，便从庙宇处开刀，那些大寺庙名下的田产可是很肥的。”

萧郁蘅忽而失笑：“小狐狸就是小狐狸，可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既然是攒我的声名，为何不用我自己的钱？”

“只要你振臂一呼的操持，不要你出资，免得陛下怀疑你故意买通拉拢民心。”

苏韵卿与人咬耳朵，“这钱我背地里悄悄给寺庙，对外说是寺庙自己出资的，送他们个声名和后台，让他们配合你我清丈京郊土地，开个先河。至于银钱，我另有一想法。”

“是何想法，快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萧郁蘅略显急切的往前凑了身子，抬手指着自己的小耳朵：“说嘛。”

苏韵卿手挡半边脸，气音轻吐：“自京中往地方遍开同字号商铺，彼此互联互通，银钱流水与情报往来尽皆成了通途，日后便是你的情报网和私下的财源。此事我盘算好久了，就差付诸实践。”

话音入耳，萧郁蘅目光一滞，缓了半晌都没嘎巴出一句话来，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苏韵卿良久，才讷讷地询问：

“你这是给我留后路了？”

“是我们。登高跌重，且推行此事风险大，不得不早做打算，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