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海并没什么比较出名的律师事务所,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丽怡凭着以前的同桌情谊找到沈书让帮忙打离婚官司,可能她也根本就不会想到要来这个城市。沈书依旧没解释,她侧低着头,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表情慢慢地就露出了几分烦躁与不耐,这种突然如其来的、又莫名令人有些熟悉的尖锐表情,让方成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车子慢慢停在了路边。方成侧过头看着沈书,表情带着少有的严肃认真:“沈书,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在溪海工作,是不是……跟那天碰到的那些人有关?”“”沈书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并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冷了下来。算是默认了。方成的情绪立刻就激动起来:“沈书,你怎么这么冲动,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混混,你要真跟他们真有什么仇怨,你可以去报警,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报了警——”“方成!”沈书突然声音冷硬地打断他,脸色僵着,整个身体都绷挺了起来,情绪似乎比方成还要激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也一定会好好去解决,不用你多操心!”大概是律师做久了,她的眼神气势都很强,看人的时候目光灼灼携带着猛然爆发的压迫力,几乎瞬间就能震慑住人。方成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坐正身体,再次开动车子。车里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尴尬又无比的窒闷。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等车子开进前面的隧道时,方成突然开口:“沈书,你好像真的变了很多。”不仅仅只是记忆里的长发飘飘、腼腆害羞不见了。身上还增多了许许多多能看见的、看不见的东西。尖锐、暴躁,还有浑身说不出的浓重压抑感。与他年少时一直暗恋着的那个女孩似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沈书僵着脸没有说话。她心里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感到歉疚,却又没什么能解释的。没办法控制。就像哪怕已经看到那个人活得够狼狈可怜,可是只要对上那个眼神,只要一个眼神,就让她心里所有的仇恨戾气一下子就全涨起来。仿佛瞬间就回到了那个曾经。时间不仅没有让她忘记过去,反而积攒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埋在她的身体里跟随着她成长,反复不停地提醒着她。凭什么呢?凭什么应该一辈子被世人唾弃、就应该永远低微地承受道德践踏的那一方,却依旧还能够这样摆着姿态,高高在上。到底凭什么?就如当年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画面。开门进来的人穿着贵族学校的定制校服,长身站立,低侧着头看过来,锋眉漆眼,鼻挺唇红,不仅气质冷然出众,模样更是她以前从未曾见到过的那种精致俊朗,明明五官轮廓还透着许多稚嫩,表情却冷漠又矜傲。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跟他们如同云泥之别。听说比她还小两岁。只是轻轻地朝他们扫过来一眼,就让当时的她瞬间自惭形秽地恨不得缩进地底下。明明该羞愧、该像卑陋的罪人一样对他们跪趴下来的人。却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仇恨、愤怒、阴暗、丑陋,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在她的心里疯狂扎根生长她再也变不回当初的沈书了。……同一时间,埠城这边的医院里,睁开眼醒来的陆妈妈就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她半起着身体看着她,满眼疑惑:“姑娘,你是?”她完全不认识她。孟巧珍看着陆妈妈,心里一阵的酸,又一阵的苦。“阿姨,我是陆林野的女朋友。”孟巧珍开口。陆妈妈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怔愣愣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认真道:“我家小野的女朋友是浅浅啊。”连反驳的话都能说得这么温柔。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狠心的一个儿子呢?孟巧珍慢慢道:“阿姨,您不知道吗?他跟姜遥浅分手了,他们早就已经分了。”陆妈妈听了更是不信:“没有呢,前几天我才跟浅浅打完电话,他们俩个好着呢。”孟巧珍顿时就笑了一声,眼神悲凉,也不知心底里是何种滋味,她抬起眼盯着陆妈妈,认真地说道:“阿姨,我没骗您,您的浅浅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了,陆林野也已经知道了,他们以后都不可能了。”她伸手,似乎想要握住陆妈妈床边的手,陆妈妈往后一缩躲开了。孟巧珍顿了一下,几秒后还是努力压下高傲,低微诚恳地说道:“阿姨,我真的很爱陆林野,我们已经在一起快四年了……为了他,做什么事我都愿意,什么缺点也都能改,我是真的爱他,您能接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