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天气就渐渐地凉了起来,宁桥记起要给向驰安弹棉絮,不然冬天再睡硬邦邦地的席梦思了,虽然向驰安说以后不会每天都回来。
弹棉絮的店在镇上,平常他们弹棉絮都是拿旧的去翻新,可以是店里提供填充的,也可以是自己家拿着旧衣服去,宁桥没有旧棉絮,也没有旧衣服,所以干脆就去店里买了。
他骑着摩托车到了棉絮店,棉絮店里尘絮满天飞,老板戴着厚厚的口罩,头顶上也全都是棉絮。
“现在没有新的了,得现做,你要几斤的?”机器的声音很大,老板是扯着嗓子在跟宁桥说话。
宁桥想了一下:“我要两床,一床褥子一床被子,被子要八斤的。”
“三天后来取吧,先交定金。”老板给他写了张条子,“三天后拿着收据结账拿棉絮。”
宁桥痛快地交了定金,骑上摩托车找饭叔去了,他这会儿心里一团乱麻,思来想去也只有饭叔一个人能听他倾诉,二叔毕竟是亲戚,他还是不太能敞开心扉。
只是饭叔太难找,他总是到处去捡破烂,最后宁桥是在离镇比较远的一个修房子的人家那里找到他的,宁桥凑过去,看见他正坐在空地里砍砖头呢。
宁桥凑过去,饭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这里你都能找到?”
宁桥搭了两块砖在他旁边坐下,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
“干什么?”饭叔瞅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又来找吃的?自己没长手?”
“你什么时候来这儿干活了?一天给你多少工钱啊?”宁桥看着他。
“那天捡破烂,捡到了他家一块钢板,还没走出两步呢,人发现了,也没说报警,就让我过来砍两天砖。”
宁桥一时间有些无语:“你咋能捡人家的钢板啊?那玩意儿能是不要的废品啊?要是人不讲理揍你一顿怎么办?老胳膊老腿的可不抗揍。”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上口音了,有事说事,找我干什么?”饭叔有些嫌弃他。
宁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烟尘四起,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看了饭叔一眼,随后把他挤开:“我来砍吧,你一边歇着去。”
他砍砖的动作也很是熟练,以前饭叔也带着他一起在人家修房子那里干过,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干过,但也没怎么生疏。
饭叔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个砍刀,两个人一起砍,没一会儿就把饭叔今天该干的活干完了,跟主人家说了一声,宁桥就搭着饭叔往家里去了。
饭叔的家里还是堆着很多东西,饭叔在家里做饭,他去镇上买了点下酒菜,还打了点酒。
他觉得散酒其实比他买的那些瓶装酒好喝些,毕竟是纯粮食酿的酒,喝多了也不会头痛,他是要打算今天跟饭叔好好说说话,他现在需要来自长辈的开解。
饭叔没做什么菜,他毕竟年纪大了,干点儿活也挺累,宁桥买了点凉拌猪耳朵,他炒了个土豆丝。
饭桌上摆了两个酒杯。
“说吧,什么事?”饭叔喝了一口酒。
“我最近有点迷茫,我不知道该不该出去闯一闯。”宁桥也喝了一口,苦酒入喉,辣得他龇牙咧嘴。
“以前不是跟我说,就留在村子里。”饭叔夹菜,“那个向驰安让你想改变了?”
要不说还是老人家眼睛毒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宁桥点了点头:“是。”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生在世就这么点时间,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的。”饭叔难得地没有刺激他,反而像是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真的可以吗?”宁桥垂下眼睫,“我就是有点怕。”
“你怕什么呢?”饭叔说,“你还这么年轻,即使遇到了什么挫折,也有能够重新再来一回的资本。你第一次的人生转折,不也是这么挺过来的。”
宁桥的心里已经有了点底气了,可这点底气只是生出了一会儿,又被些俗事压住:“可是,我走了,村里的人怎么办?”
“你是他们爹还是他们妈?”饭叔白了他一眼,“瞻前顾后,那你永远也走不出这第一步。”
“还有,我要是出去了,万一我妈看到登报,回来找我,我又走了怎么办?”
饭叔瞪了他一眼:“那你们村里的人都是死的,你妈也是傻的吗?你那里不是她的家吗?她就不会等你?”
宁桥恍然大悟,但随后又想起别的事情。
看他扭扭捏捏,饭叔又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叔,就是,我以后要是不结婚,你有什么看法?”宁桥的脸有点红,虽然有些看不出来,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
“不结不结呗,我不也老光棍一个。”饭叔嗤了他一句,“怎么?跟向驰安好上了?”
宁桥跳起来,腿磕在桌面上,差点把桌子打翻,还是饭叔摁住了,才免得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吃空气。
“毛毛躁躁的还敢学人家搞男对象呢。”饭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又不是瞎子,人在这儿的时候,你恨不得眼珠子都落人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