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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亮了起来,像一只只金黄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稀少得可怜的行人,喷泉沉默着,风和树叶发出了窸窣的响声。
寒山无崎踩着自己越来越长、越来越扭曲的影子,走出校门,而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晚上好。”
寒山无崎自顾自往前,没有回头,只是眼中的高楼模糊了些——从身上镶满眼睛的肥胖怪物变得方正,后方的秋成夜推着自行车,轮胎轱辘转着,节奏突快了些,她很快跟上了他。
“你打算去哪里?”秋成夜又开口。
“不知道。”
“乱逛?”
“乱逛。”
“一直都是?”
“不……大多数时候,我待在家里。”
“啊,我比较喜欢待在外面。”
秋成夜伸脚踩了下寒山无崎的影子:“我带你逛逛?”
“……嗯。”
不知为何,寒山无崎不太想回家。
那里太安静了,仿佛已经死掉了。
十九点半,一家甜品店,四处都是粉色的可爱图案。
秋成夜点了两个草莓蛋糕:“我请客,这个不是很甜。”
两人坐在窗边,秋成夜像个普通女生一样,一手拿着手机给许许多多的朋友回邮件,一手拿着叉子把蛋糕送入口中。
寒山无崎拨弄了一下蛋糕,发现切开的海绵蛋糕里不仅有鲜奶油还有果酱,他把顶上的三个草莓和一枚巧克力单独拿出来,然后开始分尸蛋糕。
店开在城市的繁华地带,人很多,座位很挤,谈话声无休无止,窗外,车子驶过了一辆又一辆。
“你不吃吗?”秋成夜终于放下手机,她托腮,盯着寒山无崎面前不成模样的蛋糕,甜点师傅要伤心了。
“我没胃口。”
“你今天吃得很少。”
“但足够了,我感觉我的胃很满,应该是说,正常的、没有任何感觉的感觉,”寒山无崎将蛋糕推离自己,“你应该有过这种感觉。”
秋成夜接过蛋糕,蛋糕的价钱并不便宜,她很少吃,而且确实好吃,所以不能浪费:“饿到某种程度时,也会有种很饱的感觉,因为身体开始自动调节、分解肝糖原了。”
“然后是脂肪和蛋白质,自己在吃掉自己。”
“什么算作自己呢?”
叉子尖端没入大颗的草莓,草莓很新鲜,红艳艳的,微酸。
“我看过你演的舞台剧和电影。”
“是这一次的还是过去的?”
“有区别吗?”
“我过去演得更好,还拿了奖的。他们那时只是想找个笑得好看、演技还过得去的乖巧孩子,不过我笑不出来,耽误了剧组很久,于是先拍了哭戏,我望着镜头、一直望着……他们最后专门为我改了剧本,把我演的那孩子也写成了被魔鬼附身的人,哦,最后她已经变成魔鬼了。”
但寒山无崎看的这版是一部平庸的恐怖片,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然后你离开了。”
“没办法啊,我不喜欢演戏,也不再需要它。”
秋成夜按扁松软的蛋糕:“我必须涂抹她、理解她、共情她,刨出相似的东西然后将其扩大,就像舞台剧里浓烈的妆容和浮夸的动作一样,我发现我承受不住这种剖开、剖大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