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莱家的楼道很狭窄,地板在走过时会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可还没等哈利踩出第一声“咔吱”,他便看见了鬼鬼祟祟聚在隔壁双胞胎兄弟门前的金妮和罗恩,还有他们的爸爸。
此时,罗恩和韦斯莱先生正扶着一把椅子,仰头望着站在椅子上、正在往天花板上贴什么东西的金妮。父子俩同时发现了哈利,对他比了个“嘘”。
很快,披着长发的女孩从椅子上站回地面。她将手里一个玩具遥控器一样的东西交给罗恩,而后向哈利打了个手势。后者走近过去抬起头,看清了顶上红色的塑料小盒子。
“那是什么东西?”下到客厅后,哈利朝搂着自己肩膀的韦斯莱先生问道。罗恩和金妮都留在了楼上。
“一个捣蛋装置,会掉橡皮泥下来,”韦斯莱先生走到沙发上拾起一条深褐色的围巾,“乔治和弗雷德是在十八年前的今天出生的,他们的弟弟妹妹说今年一定得好好过这个愚人节。”
哈利望向墙上的日历。
「2012年4月1日」
……都已经是四月了吗?
哈利不自觉地盯着那个月份看,并未注意到有人一直端详着他。
“你怎么样,哈利?”韦斯莱先生问。哈利这才看向他,只见那张平和的脸上带着有些拘谨的微笑,“我听小天狼星说了……那对你来说肯定很不容易。”
哈利打量着韦斯莱先生的神情——算不上过分的关切,稍显迟疑和快速眨了两下的双眼。
“你也一直知道那些事?”他问,“还有韦斯莱夫人……你们都知道?”
韦斯莱先生停顿了一会儿,点点头。
哈利把眼睛移开了。熟悉的客厅里摆着柔软的沙发。他在这里度过过多少的周末和假期——充满欢笑的夜晚和装满彩灯的圣诞节。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他轻轻地说,转身走向后花园。韦斯莱先生站在原地,手里卷着那条围巾。
屋外的空气里仍然夹杂着凉风,英格兰的四月怎么也还算不上夏天。但这对习惯了梦里挪威或芬兰那种冬天的哈利来说,已经算是足够暖和。他在院子里的一张折叠椅上坐下——它常常被韦斯莱夫人用来坐着修剪花草,或是被她的丈夫借去钓鱼。而现在,它刚好能让哈利在这个没人地方坐一坐。
这么一坐,就坐了一上午。
他不确定自己想了些什么,或说大部分时候什么都没有想。韦斯莱夫人和罗恩顾忌着他的心情,没有前来打扰,而金妮和其他几个兄弟——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被控制住了音量。
这个屋子不该这么安静,哈利想。更不该因为他变得这么安静,尤其这还是弗雷和乔治的生日。他于是在午饭前回到了大家的视线中去,放任欢闹的气氛将心绪带走。乔治在被砸了一头顶的橡皮泥后迫使罗恩穿上金妮的苏格兰裙参加晚餐,从伦敦赶回来的查理、比尔和珀西还有李·乔丹的加入更是让这个不过三百平米的房子彻底活了起来。
派对一直持续到十点过后,且仍然没有消停的意思。哈利借着自己不太舒服的理由独自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将所有的歌声挡在外面。
即使声音的分贝有所降低,地板却似乎仍然在为楼下的庆祝而震动。他坐到床边,拿起正充着电的手机。屏幕感知到手指的触碰,一下子变亮,跳出的提醒中显示着来自小天狼星的三个未接来电。
哈利看着屏幕很久,最终将手机关掉——放回原位。他接着拖过放在墙角的书包,拉开拉链。
黑色的《安徒生童话》就放在里面。转角、书脊和皮质没有一点磨痕,像是从未被翻动过。
他可以不回去的。
依照梦神的意思,他只要把这本书放得离自己远一点——或者索性扔掉、毁掉,他便不会回到那个世界。而现在,回去貌似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哈利伸出手去,触碰它坚硬的书脊。
他已经忘了有其他的梦是什么感觉……
也许他会梦见楼下派对的后续,也许会是小天狼星——也许他会梦见那个长达半年的梦本身,梦见那些仍然美好时的童话,而不用回到那里去,一个人,留着等待一个结局……
楼下响起吉他的音乐,而后是掌声和欢呼,还有人吹了哨。哈利闭上双眼,“呲啦”一声拉紧书包拉链,将它推到了床下。
……
风声。
很近很近的风声。
过去半年,哈利已经很熟悉风的不同声音。不用睁眼,便能根据它们的远近和清晰度来记清自己是在简陋的小屋里,还是荒野之中。
而这下,寒风就贴在他的耳边横扫而过,没有任何的遮挡,没有任何的回转。睁开眼,一丛白色的毛发出现在了视线内。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飞马的马背上,随即忍住浑身酸痛,挣扎着坐起来。
眼前是一片荒野。准确来说,是座荒芜了的山丘。原先该是绿色的野草被冻枯在了地上,匍匐在四面八方进入了冬眠。天色依旧很暗,哈利迷茫地向周围环视,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接着,他从马背上爬下来,朝背后的方向回头一望——
一座古老的城门立在山坡尽头,前方盘着夜色中黑带一般的护城河。
“penhan……”
哈利自言自语地念着,不敢相信竟一口气飞了那么远。他看了看跪在身边的飞马,它正从睡梦中醒来,抬头低低地嘶鸣了一声,眨眨眼睛。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哈利问它。
飞马只是看着他,灰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透着浅浅银光。他们是智慧的生物。哈利记起那个男巫的话。他们会知道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