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紧密的虚空包裹中消失不见,那无疑会是他最大的救赎。梦境陷入了沉睡,血液也不再鲜活流动……
到底要多少次,他才能够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觉,白昼的疼痛才是绝对的真相?再有多久的沉寂,他才能算清谎言与背叛之间的距离,而后看清曾经眷恋的黄昏只不过是充满迷惑的谢幕曲。
他在最深的黑暗前坐着,寒风贯穿了整个身体。他想要感觉到点什么,却只有死亡一般的平静。那平静延续着——延续着,将群山裹入了密封的、无法动弹的寂寞之中。
再然后,一缕微弱的绿光从不冻河的方向亮了起来,吸引了德拉科的注意力。
最初的最初,那只是轻纱一般的、在人看过去时又暗淡下去、错觉一般的光芒。庞大夜幕之中,任何的亮色都像是无能为力的反抗者,还没冒浮出水面便又被按压了下去,随后再被黑暗吞食。但是很快,那道光又冒了出来,不断变换着形状,从低处开始越来越亮,直到变为明显的荧绿色。
德拉科才意识到,那是极光。
瓦尔基丽女神的盾牌火焰,第三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不由自主地锁住了视线,坐直一点。那道光从模糊的、纤细的样子开始延长,像是滴入水渠中的颜料,很快形成一道流畅的、曲折的光带。
德拉科从来没有看到过极光出现。先前两次,帐篷或是酒店外的场景都是已经成型的。那些绿光像是早已挂在天空中的装饰,美丽得像是异域的艺术品,或是用色完美的一幅画作。
他自然是喜欢那些景色的,尤其当它们之下都站着一个令他挪不开眼睛的人。
但是这次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见证着原本纯黑的夜空逐渐染上颜色,也许是因为身旁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或是什么声响。风声在光带的挥舞中静了音,而德拉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渐渐屏住了呼吸。
那太庞大……太庞大了。
极光是与夜截然不同的色彩,却并不似横空出世的无关之物。相反的,它像是从那深不见底的天空之海中淬炼、汲取出的一份纯净,从容不迫地横跨过天际线的两头,又在足够明亮时轻轻地、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脱离出来。
它向上生长着,像是某种重生了的力量那样变得逐渐强烈——透出火焰的温暖,尾翼拂过每座山巅,紧接着又出乎意料地在整片天空——浩瀚无穷的天空——派生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紫色的光茫。
那是柔和中最难以抵御的、不可摧毁的力量;也是宏大诗篇,是长夜的神灵。群星变为陪衬,月亮静守在遥远的另一端。而德拉科看着它——就这样看着它,忽然就想要流泪。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到那里的情绪翻江倒海,却不全是悲伤。
又或者说,悲伤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背朝仍然耀眼着的天空,踩上来时的脚印,快速走下山坡。
……
木门被哐啷一声拉开又关上,德拉科带着席卷进来的寒风往屋里走,关紧卧房里又一道的门,径直坐到了床边上。